诸天普渡
“谁!?”
荒山夜宿,古庙无人,顾书生本就心中生惧,躺在床上也无法入睡。
嘴里喃喃背诵圣人教诲,才渐渐迷糊,半梦半醒。
稍有异动,便就惊醒。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却没有任何应答。
顾书生心里更加不安,坐了起来,一边往脚上套鞋,一边叫道:“门外何人?”
“咚……咚……咚……”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闷的撞门声。
“为何不语?”
“咚……咚……”
顾书生有些恼了,以为是什么人在戏弄他。
刚站起来,想要去开门,旋即想起什么,脚步一顿。
“不对……”
顾书生皱眉低声自语:“寺中僧人早已尽出,庙门紧锁,这古庙虽然不大,这僧舍却也隔着一座佛殿,有数十来丈,怎的会有人撞门?”
“莫不是山中走兽无意闯进了庙中?”
想到这里,顾书生便在心中默念几句“子不语怪力乱神”,然后壮起胆子,挑亮灯火,端起烛台,便要出门去看个究竟。
“嘎吱……”
他怕真有什么野兽,也不敢就这么出去。
又怕惊了那东西,便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一阵阴风顿时灌了进来,吹得他手中烛火跳动不止,几欲熄灭。
顾书生打了个寒颤,赶紧举手去护。
所幸这口怪风一吹即过,灯火跳了几下,又渐渐明亮。
“呼……”
顾书生抖了抖肩,轻舒了口气。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凑到了门缝上,一只眼睛贴着门缝往外看。
透过两指宽的门缝,只看到外面黑漆漆一片,天上连星月都不得见,见不到一丝光亮,伸手难见五指。
只有前面的佛殿,在黑暗中还能看到一个黑幽幽的轮廓。
还有院中几棵佝偻老树影影绰绰,随风轻动,发出娑娑之声。
“没有?”
顾书生疑惑自语。
又贴着门缝,转动着眼珠子看了一会儿,除了一片漆黑,和那影影绰绰的树影,实在看不到别的东西。
便轻轻关上门,摇了摇头。
正要回到床上,又听到了声音。
“砰砰砰……”
不是像之前那般沉重的撞门声,声音轻了许多,却也变得密集。
顾书生这会儿可不认为是什么走兽了,实在不堪其扰,转身猛地将门打开。
门外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毫无异常。
顾书生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虽然努力告诉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生起。
他也曾偷偷看过一些志怪传奇,上面多有书生遇狐,或是夜宿荒山,山精鬼魅害人之事。
难不成,这次真的让他遇上了?
“不,我读圣贤书,有正气在身,心胸坦荡荡,便是真有什么山精鬼魅,也能奈我何?”
顾书生自言自语,却忍不住看向前面只见黑幽幽轮廓的佛殿。
心想,此处有佛祖坐镇,什么魑魅魍魉能近?
便举灯前行,想要进入佛殿中避避,借殿中佛像,壮壮胆子。
“咔嚓……”
才迈出房门,便一脚踩在不知何物上,发出轻微声响,但在这静寂的古庙中,还是十分清晰突兀。
顾书生吓了一跳。
缩回脚,举灯照去,却见脚下撒了许多一指长、宽的物事。
“这是……槐实?”
顾书生看了两眼,便认了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如同皂角般,可他家中也有几棵老槐,经常得见,却不会认错。
“此地怎会有这般多槐实散落?”
刚才便是这些物事击门?
但这院中,分明没有槐树。
非旦这院中没有,他记得清楚,来时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槐树。
顾书生微微吞咽,不敢再耽搁,一手护着灯烛,快步朝前面的佛殿行去。
不过短短十来丈距离,他走得是心惊肉跳。
直到一脚踏进佛殿,才微微心安。
手举着灯,打量起佛殿来。
先前寺僧领他进来,因为赶着出门,也并没有带他来此地。
现在既然进来了,也不能见佛不拜,何况他还想要借佛祖宝地躲避。
因实在太暗,顾书生用手中烛火将殿内两旁,四根立柱上的油灯都点亮。
佛殿顿时蒙上了一层昏暗的灯光。
照出了殿上的佛像。
这古庙偏僻不起眼,供奉的佛像却是金身光华,在烛火映照中,熠熠生辉。
让顾书生略感诧异。
不过这金光灿灿,更显宝相庄严的佛像,倒是更能使他心中安定。
顾书生四下看了看,走到靠近佛像的一根立柱下,席地而坐,打算就在这里将就一夜。
夜已深,又被那怪声搅扰了许久,受了惊吓,这一心安下来,便觉十分困顿,才坐下不久,就眼皮发沉。
“咚!”
这时,却又响起了那种撞门声,比先前更响,且十分急促。
“咚!”“咚!”“咚!”
响声一下比一下急,连绵不绝。
顾书生又被惊醒,还没等他有别的动作,耳边忽地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呼声:“顾兄……顾兄……”
“何人?!”
顾书生大声惊喝。
“顾兄……”
“是我……沈定兰……”
“请开门一见……”
呼声隐隐幽幽,如在风中飘飘荡荡。
在顾书生耳中反复响起。
若非如此,他还难以分辨。
顾书生听清那呼声,面现疑惑。
沈定兰?
默默念叨了几声,目现恍然。
这是他的一个故人啊,难怪呼他顾兄。
这是他在学塾中的一位同窗好友,与他相交甚好。
不过后来他家中有变故,举家迁离,已有十余年未见,所以适才乍听他名字,顾书生一时没有想起。
他还隐约记得,似乎当年沈家便是搬到了这灵璧县。
原来不是什么山精鬼魅……
顾书生松了一口气,暗自自嘲。
荒野遇故人,自是一件喜事。
“沈兄请稍待!”
顾书生高喊一声,又拿过烛火,举在手里,便要出去。
才走到殿门口,又蓦然止住脚步。
脸上神色忽地变得十分惊恐。
他猛然忆起,在几年前,与几位好友相聚,曾提及这位故人。
其中有一位好友曾外出游学,经过这灵璧县,曾起意拜访沈定兰,却不想,打听了一番,得知那沈家变故……
沈定兰……
早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