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纪元
真是荒谬,唐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苏耀,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他无法描述内心的绝望,曾经多么努力的想要带着婆婆和妹妹住进安全区,却在一觉醒来后发现只有自己活着,还身处在安全区,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如同公牛一般强壮的男人。
要说什么?要给什么反应?心若死灰的唐凌并无任何恐惧!失去了内心的支柱,他并不怕死。
“好吧。”在和眼神空洞的唐凌对视了快一分钟后,苏耀内心感觉到深深的挫败,一把把唐凌扔到了床上。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苏耀有些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他窝在了沙发里,长而健壮的两条腿放在了小几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再一次拿出了一根烟卷点上,苏耀觉得自己有必要下一剂猛药了。
而唐凌并无任何反应,苏耀把他扔在床上是什么姿势,他就保持着什么姿势,事实上唐凌已经无法动弹了,醒来后身体的那种虚弱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何况他还在窗前一动不动的站了几乎八个小时。
那是唯一支撑他的信念,如果真的有地狱,到了那里,他至少可以告诉婆婆和妹妹17号安全区内是什么样子。
实际上,这里并不像天堂。
泥泞的道路,密集的石屋层层叠叠,有的高大,有的矮小,但都如一个个蚂蚁盒子般,让人压抑。
目光看不太远,而这种遮天蔽日般的拥挤,让很多地方甚至看不见光线,幽暗得如同傍晚。
就算这只是17号安全区的一角,他们又能比聚居地的人幸福到哪儿去呢?
或许,是一份安全感?
唐凌的心痛楚中泛着绝望的麻木,对此时屋外传来的敲门声也毫无感觉。
倒是苏耀瞥了一眼在床上如同死狗般的唐凌,打开了门。
原来是厨娘风情万种的扭着腰,端着一锅散发着香气的肉汤走进了房间。
她并不关心唐凌,把汤放在桌上以后,只是看着苏耀扭捏着不肯离去,却被苏耀一个不善的眼神打发,只得悻悻离开。
“喝掉。”苏耀把肉汤放在了唐凌面前,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非常温和。
实际上,这肉汤卖相非常不错,冒着腾腾的热气,熬煮了几乎一整天,乳白的汤汁上散发着油花儿,原本有些强韧的大块筋肉也已煮得松软,快要骨肉分离。
翠绿的,珍贵的蔬菜大概是最后才放进去的,飘在乳白色的汤汁上。
这样奢侈的肉汤,唐凌活了十五年,不要说见过,连听起来都无法想象。
可就算如此,唐凌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呵呵,身在这个时代,面对食物却连基本的虔诚都没有!看来在你恢复之后,就冲你这个态度,我就需要狠狠揍你几次。”苏耀却出奇的不再气恼,捏了捏拳头,发出了阵阵骨响。
他很平静的没有再说话,只是走到了房间的角落,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个背包,然后拎起唐凌扔到了背包面前。
坚硬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但唐凌出奇的连身体的疼痛感都欠缺,苏耀却是不慌不忙的蹲了下来,扯开了背包。
一条带血的裙子递到了唐凌的眼前。
唐凌猛地抬头,尽管这条裙子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可那熟悉的花纹还有补丁,他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布料的裙子,姗姗最喜爱的也是最奢侈的一条裙子。
就算逃难,她也特意把裙子穿在了内里。
几乎是一把抢过了裙子,唐凌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脸埋在裙子里,似乎还能闻到那熟悉的干百叶草香气。
“姗姗...”唐凌的喉中发出了干涩难听的几个字,想哭却没有泪水,眼睛疼得厉害。
“很可惜,我只找到这个。在这时代,你或许要习惯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渣都不剩。”苏耀的语气柔和了下来,看得出来他想安慰,可说出得话只能让人更加绝望。
唐凌没有搭腔,眼中却终于有了一丝感激,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感激眼前这个男人还能有心找到这条破烂的小裙。
“这,也给你。没有办法,身体只剩下很少,所以...”说话间,苏耀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罐子放在了唐凌眼前。
唐凌不傻,明白苏耀在说什么,他一手拿过了那个陶土罐子,轻得难以置信。
唐凌却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了。
那也是他仅有的力气,能抓住的也只是眼前的破烂小裙和装着婆婆骨灰的罐子。
“谢谢。”唐凌垂着头,艰难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眼神却越发的空洞。
遗物,并不是安慰,而是破碎了最后的一丝希望和幻想。
“谢谢这两个字有意义吗?我以为仇恨能支撑起你。”苏耀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再度眯起了眼睛。
唐凌却茫然,仇恨?是找那些尸人吗?他渴望的生活是和妹妹,婆婆相依为命。
找那些根本毫无意识的尸人有意义吗?唐凌没有任何的动力。
苏耀却并不着急,只是盘膝在了唐凌的跟前,吐出了一口浓烟,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递到了唐凌的眼前。
“你不会以为一切都是巧合的,对吗?来看看这个吧,任何事情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如果你是个男人,就算再想死,是不是也该有个交待?”
“或许,17号安全区里这些蠢猪一般的高层也难辞其咎?”似乎嫌火烧得不够猛,苏耀又刻意补充了一句。
看着苏耀手中的物事,唐凌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惊得想要站起来,虚弱又让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哪,哪儿来的?”唐凌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原本虚弱让说话已经艰难,如今问出这一句,更是用尽了力气,憋得脸都通红。
“战斗来的,很可惜,我没赢,算是拣回了一条命!但,在以后,你有不赢的理由?”苏耀轻描淡写。
唐凌抓过了苏耀手中的物事,那赫然是一缕银白色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