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慎重开始
弘治皇帝板着脸:“为何每次问你,都要思索良久,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陛下为君主,稍有答错,便是欺君,臣要逐字逐句想好。”严成锦开诚布公。
弘治皇帝嘴角抽搐一下:“你也不必那么谨慎。”
严成锦把家中的跑步鸡数了一遍:“臣府上还有三十只跑步鸡,四月跑步鸡十只,其余皆为二月跑步鸡,陛下若是要,臣今晚就让人送进宫,不收银子。”
弘治皇帝疑惑起来:“这四月与二月,有何不同?”
“四月,就是坚持跑了四个月的鸡,自然更好吃一些。”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道:“为何中间断了一个月?”
“三月的,让臣吃了。”
“………………”
太后最近没什么胃口,想来会对跑步鸡有兴致,弘治皇帝道:“朕让人到你府上取,按价钱给你银子。”
“谢陛下恩幸,臣告退了”严成锦想溜了。
弘治皇帝依旧板着脸:“慢着,朕还有事问你。”
严成锦心里琢磨着,还有四件事没问,一件事关新藏书阁修建,一件事关太子,一件事关老爹,一件事关两个人。
看似和自己没关系,其实都和自己有关系。
弘治皇帝脸色严肃起来:“你做了什么,让程敏政和王越名声大噪。”
其实京城之事,都在弘治皇帝的掌控中,查清楚青山君和传世先生是什么人后,就发现了蹊跷。
程敏政和王越二人平平无常,但与严成锦往来之后,便变得声名大噪。
如此一想,连迎客松也变得离奇起来,兢兢业业数十年,忽然便流芳天下。
难道……此子有什么点石成金的功能不成。
因为朱厚照的缘故,自家宅子外,总有锦衣卫在暗中蹲着,看来是瞒不过了。
我只是把上一世的巨著,给他们借鉴借鉴,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严成锦仔细揣测了一番,斟酌说辞:“二位常与学生探讨学问,才有一些往来,臣也曾将一些光怪陆离的想法,告知他们,二位又是才高八斗之人,想来应该是这样吧。”
二人来往严府,弘治皇帝却不意外,毕竟物以类聚,严成锦的爹,是个有文化的人,自己又是状元郎,以文会友很正常。
看来还真和这小子有点关系。
弘治皇帝轻叹一口气:“朕并不是要怪罪于谁,大明江山草创之初,文坛就有这类书籍兴起,只是太祖皇帝对汉唐文风颇为推崇,将明初的兴起之势打压了下来,却使得至今百余年,也不见文坛兴盛之势,如今朕也要决断,朕问你,你觉得是该打压,还是不打压好?”
答案只有是和非的题,一般都是送命题。
这可不能乱答,答错了全村都要上你家吃大米。
弘治皇帝也有一丝优柔寡断:“大明文坛比之秦汉,远远不及,但要如何去做,朕又想不出来,你若是有让人开窍的本事,也点醒一下朕。”
能向他一个七品修撰请教,这是十分虚心恭谦了。
这是一个朝代大环境下,缔造出来的盛世,涉及到方方面面,若是李白生在明朝,恐怕不会写诗,若是王阳明生在唐朝,恐怕也不会再有阳明心学。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三再斟酌后:“臣觉得,汉文和唐诗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臣不明白,为何要舍弃一种,而成全另一种,而不是两者兼存?自李杜之后,后人何曾有被世人称为仙圣之例?如今程敏政大人被奉为笔中仙,或许就是一种盛世呢。”
如何成就文坛盛世,他不知道。
但上一世的世界,文化那么繁荣,也不见有人只念唐诗和秦汉的文章,抵制其他文体,包容才能让文坛更加繁荣。
就如同弘治皇帝说的那样,明初就曾将小说兴起的势头打压下去了,近两百年来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打压就真的有用吗。
反正,他不给明确答案是最稳妥的,让弘治皇帝自己琢磨去吧。
弘治皇帝陷入深思之中。
为何不能并存,为何要舍去一个,他倒从来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你继续说。”
严成锦一副“让臣再想想”的样子,片刻之后,又道:“臣觉得还有一法,或许可行。”加了一个或许,话不说满,还有回旋余地。
“如今隐藏在山林中的有识之士,大有人在,他们或视钱财如粪土,或视权柄为浮云,但却颇重名声。
若是朝廷能施以激励之策,天下有识之士,必定不愿埋没自己的才华,得天下公认,也没有人会说不公平,朝廷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但若朝廷施以打压,臣猜测,陛下,臣只是猜测,诗文或许也兴盛不起来。”
为了诺奖,多少人争破头皮,奉献自己的一生,小金人激励了多少经典之作,奥运金牌鞭策出多少传奇。
退一万步说,多少小学生为了得到老师的小红花而打架?
不管年龄,不管何朝何代,这种出于名声的欲望,都不会湮灭。
对明朝的读书人来说,名节比什么都重要,情愿饿死,也不愿意丢名节的大有人在,王阳明的心学中便有这样的道理,不管善恶,人人都知羞耻,知荣辱。
也只能靠弘治皇帝自己想清楚了。
弘治皇帝以为眼下京师,一片歌舞升平,便是盛世到来了。
但严成锦知道,出了京师,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大有地方在,相比弘治皇帝yy中的盛世,还差得远。
三日过去,严成锦收到了朝廷的邸报,弘治陛下亲自下旨,赐青山君的御号为笔中仙。
由皇帝陛下赐号,也算是一种激励的措施,和赐匾是一个道理。
虽然新派早已奉青山君为笔中仙,但坊间给的诨号,和朝廷御赐大有不同,朝廷御赐,是要写入弘治朝的正史中的,这回程敏政真要火了。
这就相当于上一世,变相的把guo家最高XXX奖,颁布给了程敏政。
以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笔中仙。
通政司的邸报一出,一时间京城的大门大户都知道了,王越一大早起来,看见邸报就骂骂咧咧,程敏政那个狗东西,抢了自己的名声啊。
本官要揭发他,让他身败名裂。
有些书坊的商人,会将邸报印发出去,赚点蝇头小利。
茶楼和酒楼的说书先生的档期,排了迎客松、传世先生和青山君三人,如今邸报一出,迎客松和传世先生撤档,全都变成了青山君。
读书人虽不知青山君是谁,却对其十分推崇。
得到御赐名号的,还有江南的一个乐府诗人。
此举顿时激发了读书人的创作热潮,仿佛看见了科举之外的另一条路。
王越气哼哼来到严府,瞧见严成锦在舞剑,便堆着笑容:“剑术老夫擅长啊,来来来,老夫教你,当初老夫凭借这套剑术,不知杀了多少鞑虏,贤侄,你且看好!”
王越在老爹的兵器台上,抽出两柄长剑,左右开弓,把一旁开满花的梨树,瞬间砍成了光棍。
严成锦一脸懵逼。
这可是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原生态梨树啊!
你是来找人干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