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上弹瞄准扣扳机
苏文清牵着马,风铃挑着担……呸,风铃坐在马上,两人跟在一支浩浩荡荡的摩尔人商队屁股后头朝城门走去,这支摩尔人商队大概是从伊尼拉汗国首都新加尔来的,摩尔人很好分辨,他们普遍肤色较诺德人更深,黑色头发,成年男性会留在上唇留有胡髭,而成年女性则通常蒙面纱。
商人们带着缠头巾,牵着高大的双峰驼,骆驼悠然地踩在沙土上,昂起长长的脖子东张西望,它们的驼峰上盖着颜色艳丽的织毯,背负着沉重的货物,那是蜂蜜、香料和橄榄,从新加尔到摩约要穿越几百里的沙漠,所以摩尔商人们普遍使用骆驼而非马匹。
苏文清蒙起面巾,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摩约地处大陆中部,往北往东往西都是茫茫的大漠,唯有南方几百里外是普鲁斯海湾,摩约干燥少雨,风沙肆虐,分为旱雨两季,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唯有夏季五六月份时南方海湾上的季风才能吹到这里带来降雨,整个城市是依靠着一片绿洲建立起来的,像是扎在大漠深处的一颗钉子。
风铃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穿着粗陋破旧的袍子,打着赤脚,在地上朝着城墙的方向跪拜,双手手掌向上平摊在地面上。
“那是朝圣者。”苏文清说,“公教中有几个教派崇尚苦修和朝圣,他们认为要领会天父的意志就得亲自走一遍天父曾经走过的道路。”
“智……苏格拉底先生,他们从哪儿来?”
“或许是圣安赫尔,或者圣奥马尔,甚至克拉松。”
“那么远?”风铃惊讶地问。
“越遥远越虔诚,越痛苦越高尚。”苏文清说,“什么叫苦修呢?就是通过对身体的自虐达到精神上的快感……嗯,听起来有点像抖M。”
有人牵着一条长队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形销骨立,衣不蔽体,手腕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他们像牛羊牲畜一样被鞭子驱赶着前进。
“奴隶商人。”苏文清瞄了一眼,“戈伦帝国已经禁止了奴隶交易,但这种行为在摩约是合法的,只要你有钱,你可以任意购买奴隶。”
“这些奴隶都是从哪儿来的?”风铃的目光没法从那些可怜的奴隶身上挪开,那个奴隶商人和他的狗腿子打起人来真是毫不留情,“苏格拉底先生,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到他们么?”
“以往奴隶多数来自于战俘或者孤儿,但也来自于人口拐卖,唯一解救他们的方式就是把他们买下来。”苏文清回答,“奴隶商人个个都是不好招惹的主,贩卖人口是见不得光的生意,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但凡能做这种生意的人,背后都有强有力的势力在支持,这些商人不过是那些大贵族大地主的代言人而已,别去招惹他们。”
身边的旅人忽然惊叫着四散让开,他们用希里尔语或撒拉逊语喊着“骑兵!骑兵!”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从身后赶了上来,隔开了风铃的目光,这是一支五个人的队伍,为首的一个人戴着一顶诺曼盔,身体四肢和脖颈都用锁子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外套着一件白底红十字的长外褂,手里举着旗帜,旗帜上绘着徽章“贫穷的骑士”,他身后的四人头戴圆顶盔,同样全副武装,战马迈着碎步快速疾行,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骑士们用冷厉审视的目光扫过风铃,又扫过牵着马的苏文清,与两人擦肩而过,骑着战马跑到队伍前头去了。
“滚开!异教徒!”骑兵朝着挡在马前的人吆喝。
“圣殿骑士。”苏文清蒙着口鼻避免吃灰,望着他们扬起的尘土,“骄傲,蛮横,富有,强大的圣殿骑士团,直接听命于教宗,他们在摩约驻扎有五百人,势力非常强大。”
“我不喜欢这些人。”风铃眺望着横冲直撞的骑兵进入瓮城,皱了皱眉,“他们太无礼了。”
“我也不喜欢他们。”苏文清眼前的骆驼开始拉粪,干巴巴的粪粒子一颗一颗地落下来,他小心地避开,“但是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人都得给圣殿骑士团一个面子,最早他们只是一群为了保护朝圣者自发聚集起来的士兵,但如今他们已经发展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之一,这群人直接听命于教宗,连国王的命令都爱答不理,小领主,别招惹他们。”
苏文清牵着马逐渐走近了城墙,等到了城墙脚下,风铃才意识到这座城池究竟有多雄伟。
她努力昂起头,仰得脖子酸疼,发出“哇————!”的惊叹。
人流在瓮城的城墙前分流,一批往左,一批往右,瓮城的正面没有城门,只有两侧有开口,人们从两侧的小门进入。所谓瓮城,顾名思义,就是像翁一样密闭的方形小城郭,它建在真正的大城门之外,像个牢笼一样把城门囊括在内,避免真正的城门暴露在敌军的直接射程之内。
苏文清带着风铃进入瓮城,风铃抬起头来四望,身处于瓮城内,四周的高墙上都站着士兵。
如果她是入侵的敌军,那么卫兵们只要把城门一关,她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摩约禁卫军。”苏文清说,“他们隶属于摩约真正的主人,摩约总督,摩约是独立于三个国家之外的城市,总督是这里的最高统领,他制定这里的法律,拥有管辖一切的权力,小领主,咱们别去招惹他。”
进入瓮城,苏文清和风铃才能真正看到摩约的主城门,这绝对是风铃这辈子见过最高的城门,她估计可以把通天塔完整地放进门内,苏文清带着风铃从城门底下经过,女孩抬起头可以看到高悬于头顶的巨闸,悬挂闸门用的锁链有二十道,每一道都有风铃的小腿那么粗,闸门底部冲下的一排三角巨钉看上去和攻城锤一样有力,可以想象,一旦他们放下这道闸门,城门轰然落下牢牢地钉进地面,那么不可能有人再能撼动这道门。
“伟大的瑟兰伊督之门。”苏文清说,“为了制造这扇门,摩约的工匠融化了城内所有的青铜和铁器,这道门从制造出来到现在,只被关闭过三次。”
在经过瑟兰伊督之门时,风铃意识到摩约的城墙究竟有多厚,她如果竭力跨大步子,从进门到出门也得走十步。
“真是不可思议,如此坚固的城池,居然也被攻陷过么?”风铃喃喃。
“是的。”苏文清点头,“精灵王就攻破了摩约,抢走了圣杯。”
“苏格拉底先生,他是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不过再坚固的城池,内部都是脆弱的。”苏文清说,“小领主,咱们到了,欢迎来到世界的中心,摩约。”
马匹一步一步地踏出城墙投下的巨大阴影,风铃深吸了一口气。
跟摩约比起来,她曾经所见的所有城市都弱爆了。
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砖块和石头砌成的,林立的高塔上飘扬着不同颜色不同徽章的旗帜,脚下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道路两边挤满了商人和他们的摊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琳琅满目,人们和牲畜在街道上行走,有白底红十字的圣殿骑士,他们扛着长枪和盾牌,勾肩搭背地穿过小巷,有黑底白十字的摩约禁卫军,他们按着腰间的剑柄在街上巡逻,有戴着头巾的摩尔人,有戴着帽子的诺德人,有男人和女人,所有人的叫喊声都混杂在一起,风铃听得懂的希里尔语和听不懂的撒拉逊语也混在一起。
这一天,来自东方的伟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他的学徒风铃进入摩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