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女配开挂了
“喜平镇能下这么一场雨,可是真不容易。”
宋晟骑着马,不急不缓地跟在姜晚身边,一直略急躁的心情,却在这样的夜色下平静许多。
刚刚下过雨,喜平镇家家户户门前挖的水池都难得集了水,盖上了浅灰色的木盖头。
宋晟其实也没想到,杨玉英居然当真不拦姜晚。
他早年化名行走江湖时,向来以智计著称,尤其精于看人,可他在翠玲姑娘身上却看走了眼。
记得初见,他只觉翠玲难得的天真单纯,后来又发现她其实很聪明,不光才学出众,还颇有性格。
后来,她被怀疑是玲玲堂的女人。
宋晟有一点相信。
结果……
那竟是个能指挥得动朝廷兵马,能让谪仙人保驾护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他一度觉得姜晚要倒霉。
可姜晚顺顺当当地从大风酒肆脱身出来了。
“你非要去明谷不可?”
宋晟侧头看姜晚。
姜晚整个人缩在斗篷里,漂亮的面孔像失了水的花,再也无当初骄傲的模样。
“……回家吧。”
“不!”
姜晚咬牙。
她已经进了沙漠,她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马上颠簸得厉害,姜晚觉得脑袋有些发沉,累得很。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她母亲抱着她,给她讲故事,故事里大部分时候都有明谷存在。
“很多人不知道,它其实长在沙漠里,是沙漠里一朵多刺的花。”
“虽然是在沙漠,可是里面遍地绿茵,长满了鲜花,无数的珠宝像砂砾一样点缀在地上……”
姜晚不缺少珠宝,也不稀罕那些东西。
可是,她向往那个地方。
那是属于她的。
她花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来记地图,又花了三年研究地图,最后烧了地图。
现在,唯一的明谷地图就是她自己。
“我就不信,没有我的地图,她能找得到明谷!”
姜晚就是看翠玲不顺眼。什么叫单纯,天真?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回头瞪宋晟:“还天真吗?还单纯吗?你看看人家那架势!”
宋晟:“……你平时架势也很足。”
白逸风坠在两个人后面,神色却略有些凝重,忽然手指放唇边,一声呼哨。
不多时,远处呼哨声大起。
“这是第三波了。”
白逸风喃喃道。
话音落下,只见黄沙土上烟尘滚滚,十二骑由远而近,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跟在他身后的十一人,全是紫衣打扮。
中年汉子见到白逸风便抱拳行礼:“少主,刚才江南霹雳堂的孙振也露了面,我们怕是会有麻烦。”
姜晚目光流转,忽然高声呼喝:“你们这帮家伙,就知道欺负我,拜托你们长长脑子行不行,大风酒肆来了一群过江龙,打魔教弟子跟打兔子一样,人家也是要去明谷的,本姑奶奶能耐再大,在人家面前,能保得住东西吗?”
宋晟:“……”
姜晚说完,招呼一声,纵马狂奔而去。
时间好似变得漫长得不可思议。
沙漠里的天气古怪得紧,晚上冻得人骨头疼,到了白日里,又热的口干舌燥,恨不得一辈子泡在水缸里不出来。
宋晟看了眼白逸风,苦笑:“大少爷,这回对不住你。”
白逸风无奈:“少说两句废话,比预想的已经算好。”
明谷消息一出,多少人关注,动歪心思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一开始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翠玲姑娘,姜晚两句话就祸水东引,如今跟着他们的人少了何止五成!
“不知翠玲姑娘那边什么情况。”
“还用得着你为人家操心?谁敢惹朝廷禁军?”姜晚哼了声,显然还是心中郁闷,声调怪里怪气的。
正说着,前面探路的中年汉子拼命地挥舞双手。
宋晟抬头远眺,半晌,目中便流露出狂喜:“是绿洲!”
一行人已在沙漠里奔波了五日,一个个灰头土脸,不成人形,此时看到远处的骆驼群和人烟,就连最皮实的宋晟也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姜晚精神大振,目中精光毕露,异彩连连。
就是这里!
她在脑海中回忆地图中的每一处细节,终于对应起来,过了这片绿洲,最多再走两日,顺利的话就能找到一片大湖。
越过大湖,是四千九百八十四棵胡杨树。
穿过胡杨,明谷就在眼前。
连宋晟都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绿洲已经肉眼可见,可是在沙漠里看绿洲,那是真能跑死马,他们又跑了大半日,一刻不停歇,才终于到达。
姜晚猛地挺直腰身,一马当先,直直冲到毛毡帐篷的人家,撞过去抓出一把珍珠扔到门前:“水,给我水!”
帐篷里坐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都以五彩斑斓的纱巾覆面,坐在毛毡上,双手像花蝴蝶一般穿来穿去,指尖的丝绦就变成了色彩浓艳的毯子。
两个女孩听到姜晚的话,举目向外看了看,其中一个站起身去拿了一小壶茶水。
姜晚难得没有废话,喝完了水,一行人找了个牧民家,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又睡了两个时辰,沐浴更衣,就急匆匆继续上了路。
白逸风都有些意外,朝宋晟递了个眼色:“你们家这斗天斗地大公鸡,今儿到消停。”
宋晟:“……”
明谷的诱惑力的确强大的惊人。
一天后。
姜晚再一次呆呆地看着绿洲上吃草的羊和骆驼,还有那星星点点的帐篷,鼓起连恨恨地砸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居然走岔了?!”
又一日后。
姜晚第三次看到绿洲上的篝火,还有围着篝火唱歌的男女老少,从马上摔下,踉跄了下。
“怎么会找不到?为什么?”
她闭上眼,仔细回忆那地图。
地图算不上清楚,可是她研究了很多个年头,这张地图上每一处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已经快到了!”
她这一路奔波,何等艰辛,吃过不知多少苦头,遇见了不知多少危险,如今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姜晚细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悠远地盯着绿洲上往来的人。
“我就不信……”
她想了想,大跨步地走到帐篷前,弯下腰看着一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婆婆,“婆婆,你知不知道绿洲边缘的那片胡杨树林?”
老婆婆正纳鞋底,厚厚的鞋底要用粗线,粗线穿起来就需要全身的力气来动。
她老人家只顾着做活,对姜晚视若罔闻。
“你要告诉我些对我有用的消息,这些都给你。”
她伸手把腰里的珍珠递过去。
每一颗珍珠都足够大,且圆润有光泽,熠熠生辉。
旁边正好有两个小少年走过来,闻言,其中一个笑道:“姐姐,你的珠珠不好看,白白的,婆婆不喜欢。”
另一个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林,不过,我们绿洲外头死得人太多了,据说那些徘徊的鬼魂占了一片林子为家,生人不可入,你们可能闯到鬼林里去了。”
姜晚蹙眉,鬼怪?她还待追问,一转头,却是大惊失色。
她竟看到不远处一座大帐篷前面,停着一辆巨大的轿车。
这轿车她看着分外眼熟,尤其是车身上飞鹰的标识,她就是死都忘不掉。
“翠玲?”
姜晚眉心一跳,眼底深处冒出一团火,怒气升腾,“该死,竟然跟踪我,还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她一把抓住宋晟的手,使劲掐。
宋晟:“……”
轿车的门大开,杨玉英立起来伸了伸腰,活动了下肩胛。
帐篷里两个脸色红扑扑的女孩子捧着个巨大的果盘,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各种果子,花花绿绿的,认识的不认识堆了老高,杨玉英笑起来,抓起一个咬了一口:“甜。”
说着,她就又拿了一个扔给欧阳雪。
欧阳雪也默默吃了,轻声道:“好吃。”
禁军的人和皇城司的士卒,迅速安营扎寨,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为首的将军忽然感到一丝敌意,转头瞪过去,便看见了姜晚。
姜晚一惊,向后退了一步,收回视线。
宋晟:“哎!”
“你叹什么气,我就说他们有阴谋,这是故意放我们走,好方便跟踪,不行,不能便宜了他们!”
姜晚气哼哼地原地转了两圈,看见那些绿洲的居民待杨玉英一行人如贵宾,心中更怒,半晌,又努力平心静气起来。
“我还不走了,就跟他们耗上,看他们要怎么跟踪!哼!”
“呃,姜大小姐。”白逸风眨眨眼,故意装作很小心的模样,“他们就定了一夜的房子和食水,怕是明日一早就会走。”
姜晚:“……肯定是骗人的。”
可她还是一宿没睡着,第二日天不亮,杨玉英舒舒服服地躺在车上,浩浩汤汤的车队就出发,姜晚连脸都顾不上洗,赶紧起来,咬咬牙怒道:“跟上去!”
宋晟和白逸风对视一眼,都苦笑。
白逸风脸上的神色到渐渐严肃许多:“事已至此……听她的吧。以姜大小姐的脾气,不让她满意,就只能让她死心,咱们两个看在她爹她娘的份上,只能舍命相陪。”
沙漠里赶路风尘满面,沙子打得脸疼,姜晚觉得自己的腰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再看看前面的车队,巨大的车轿被骆驼拉着,杨玉英就坐在里面,姜晚看到了,今天早晨他们往里面放上了冰盆,水果,各种炒货干果,茶水羊奶点心。
姜晚平日里锦衣玉食,根本不稀罕那些便宜东西,但是在漫漫黄沙中,一想到翠玲坐在车上,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吃着果子,喝着茶水,她却要风沙满面,尘土一身,她就越发觉得难以忍受。
这时,那位雪白衣裳的谪仙人轻轻一挥手,冰晶缓缓飘落,落在行进的长队身上。
冷意甚至随风吹过来一点点,凉爽宜人。
姜晚:“……”
不多时,远远已能看到那片胡杨林。
姜晚脸色阴了下来,半晌才道:“我娘说过,老教主还活着的时候就说,把明谷送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抢?就凭他们武功好?凭他们有朝廷撑腰?”
深吸了口气,姜晚闭了闭眼,“反正也过不去,再想办法!”
姜晚便不再说话,一路跟着杨玉英的车队进入胡杨林。
刚一进入,宋晟就蹙眉,猛地一勒缰绳,停下脚步。
白逸风脸色微变:“人呢?”
前面仿佛起了雾,本已近在咫尺的车队,竟然在雾里消失无踪。
姜晚咬咬牙,干脆一挥马鞭:“驾!”
三人带着白家的援兵,一路疾驰,走了不知多久,豁然开朗,又许久,眼前影影绰绰地浮现出绿洲的踪影。
他们又回到了绿洲上。
这一次到在意料之中,姜晚也没有上几次那么生气,只是一进来,目光逡巡,四下寻找杨玉英等人的踪迹,可是……没有!
宋晟愕然:“难道他们进入明谷了?”
姜晚瞬间暴跳如雷:“怎么可能!”
她吐出口气,“我还就不信了。白逸风,你给我去找煤油,越多越好。”
白逸风:“……不可能,危险!”
大火轰一声烧起,大半边天空被映得通红。
宋晟紧赶慢赶地赶到,还是晚了一步,他气得心肺都要炸。
白逸风扶了他一把,苦笑:“姜晚这姑娘,有时候真让人一言难尽,都不知道她是真笨蛋还是假傻子。”
谁能想到她行动力这般强,竟能在他们两个的戒备下把这事做成,而且还这么迅速。
姜晚昨天装作要继续和他们争论,私底下假传命令,骗来援助白逸风的那些人帮忙。
还让她给骗成了。
“烧掉这些树,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到明谷。”
姜晚双手抱肩,冷笑。
轰隆!
姜晚脸上的笑还没有收起,就僵住,树林里的火焰居然开始移动。
无数大火直直朝着他们位移过来。
宋晟神色大变,猛地拽住姜晚,拉住白逸风,鼓足力气狂奔。
可是人的轻功再好,又如何跑得过风,跑得过……火?
只刹那间,他的后背就被灼伤,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灭!”
下一刻,忽然有个人影出现在前方,这人双手双臂都缠着绷带,似乎有伤痕,却大跨步地冲过来,穿过他们,站在他们背后,堵住火焰的去路,双臂抬起,做环保状,一声呼喝。
宋晟愕然回头,只见铺天盖地的火冲在这人的身上,他却连神色也不变一下,双手平平下压,火焰越来越小,终于熄灭,只见余烬。
这人抖了抖手,才回头看他们,冷声道:“为何跟踪翠玲?不请自入,还放火烧人家的家门,岂有此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