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香橼立刻不敢说话了,任凭何妈妈上前拉了王樱起身便走。
“何妈妈。”王樱忽然顿住脚步。
“王姑娘还有什么事?”何妈妈面无表情地问。
王樱知道何妈妈的心里肯定恨不得一把捏死自己,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是想以死明志,绝不让家族为自己蒙羞。但她更不想白白的着了道却丝毫不反抗,于是提醒何妈妈:“慧儿还在他们手里。”
“王姑娘放心,慧儿之事皇后殿下自会安排。”
王樱微微一福,跟着何妈妈离开香月阁往未央宫去。
未央宫,香炉里燃着白檀香,但依旧盖不住隐隐的血腥味。王樱进殿之后微微一怔,她知道皇后自怀孕之后殿内便再不用任何熏香。今日是怎么了?
何妈妈顿住脚,王樱也缓过神来,心中愧意盎然,忙跪在地上请罪:“臣女王樱叩拜皇后殿下。臣女该死,求皇后娘娘赐罪。”
“进来说吧。”寝殿内传出虚弱的声音。
王樱纳闷的抬头看何妈妈,何妈妈叹了口气说:“王姑娘,皇后殿下叫你进去说话。”
“是。”王樱起身跟着何妈妈进了内殿。
雨过天青色的绡纱帐幔被金钩勾了一半,另一半落下来遮住了半副凤榻,忘忧虚弱的靠在枕上,身上打着一幅杏红色锦被。那娇艳的颜色衬托得她的面容更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一丝的血色。
王樱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忙问:“皇后娘娘这是……”
忘忧淡然一笑,叹道:“王樱啊,咱们被人算计了。”
“娘娘……”王樱立刻伏在地上哭了。
事发之后,香橼一口咬定是王樱勾引天子妄图富贵,当时那种情形,王樱是百口莫辩。
此时忘忧一句“咱们被人算计了”一下就掘开了王樱心里的委屈之堤。她伏在地上呜呜地哭着,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忘忧低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何妈妈想要把王樱拉起来,忘忧抬了抬手阻止了她,并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其实在这个时候,忘忧也想这样大哭一场,可是她哭不出来。当所有的刀尖都指过来,谁还有心思哭泣?
王樱哭的累了,方跪直了身子请罪:“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对不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发落,我都是没有怨言的。但只请您查明真相,不要让这件事情侮了我王氏家族的清誉。”
忘忧轻声叹道:“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女儿家,到了这个时候心里想着的还是家族的荣誉。”
王樱不说话,只是在地上低着头抹眼泪。其实她心里首先想到的是沈熹年,可是如今她已经这样,自问再也没有资格开口说“沈熹年”这个名字了。
忘忧叹道:“他们这样算计你,其实是冲着我来的。这次的事情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即便是查清了此事,把那些人都处死,你的闺誉也无法挽回了。这次,是本宫对不起你。”
能得到皇后这样的致歉,王樱心里更加愧疚,又忐忑的说道:“王樱死不足惜,只是皇后娘娘……您腹中的龙胎还好吗?”
忘忧凄惨一笑,摇头说:“龙胎……没有了。”
虽然王樱心里有所准备,但听见皇后亲口说这话依旧非常震惊,忙俯首请罪:“……王樱罪该万死!”
“你起来。”忘忧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即便杀了所有人,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王樱低头沉思了片刻,方缓缓地说:“娘娘说的没错,即便王樱死一百次,这件事情也都无法挽回了。那么请皇后娘娘帮我,我要把害我的人揪出来,我要今日之报仇。”
“你能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忘忧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真的怕王樱这样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为了名节一死了之。那样的话,她真的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之中了。
看王樱低头不语,忘忧又说:“太后已经跟陛下说了,要封你为贵妃。然后把你叔父家的妹妹王桐许配给沈熹年。如此今日这件事情便可以圆过去了。你觉得如何?”
“我……”王樱话还没出口,何妈妈忽然进来了,说:“太后来了。”
忘忧朝王樱挑了挑下巴,说:“你先起来吧。”
王樱没再多说,立刻站了起来。
“皇后怎么样了?”太后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寝殿。看见王樱在旁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到凤榻跟前审视着忘忧的神色,叹道:“瞧这脸色跟蜡一样!泽慧,回头叫人把哀家收着的那只千年紫参送过来给皇后补身。”
“谢太后恩典。”忘忧欠了欠身,说:“太后快请坐。”
刘太后落座,方问王樱:“王姑娘,你还好吧?”
王樱向太后深施一礼,说:“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太后点了点头,又对忘忧说:“皇后落胎一事,哀家十分的心痛。然事已至此,哀家也只能劝你保重身体。你们还都年轻,只要好好地调养,孩子会有的。”
忘忧平静的说:“多谢太后娘娘劝解。我一定会养好身子的。然而王姑娘乃中书令之女,王氏又是百年望族。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还是要给王家一个交代啊。”
“哀家这次来,就是跟皇后商量这件事情的——皇后身体欠安,这事儿哀家就替你料理了。哀家已经叫人去传召王夫人入宫,一会儿王夫人来了,哀家便借你这未央宫跟她把这事儿说清楚。”
王樱跟忘忧对视一眼,上前问:“不知太后可否告知臣女,将如何料理这件事情?”
“哀家许你贵妃之位,你跟皇后素来交好情同姐妹,以后你们两个便如娥皇女英一般陪伴辅佐天子,哀家大可放心了。至于你王家跟沈家的联姻,自然也不能因此事断了。哀家知道你叔父的嫡女王桐也已经到了摽梅之年,她容貌品性都是极好的,跟靖西候世子也算是相配。你觉得呢?”
王樱蹙眉说道:“太后娘娘此番安排倒也全了我王家的颜面,只是联姻是两家的事情,靖西候府若不同意,又待如何呢?”
“靖西候那边……”太后说着,扭头看忘忧,说:“就只好劳烦皇后去劝说了。这件事情干系到三家的颜面,哀家知道皇后是识大体之人,一定会安抚好靖西候府的。”
忘忧淡淡的笑了笑,说:“太后放心,靖西候府那边我去说。想来义母和义兄都会卖我一个面子的。”
“好,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太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太后娘娘。”王樱仰着头问:“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你这话的意思是……?”
王樱朗声说道:“有人在天子的饭菜里下药,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头把我推进陛下的怀里挑拨帝后感情,且使得沈王两家交恶,并导致皇后娘娘落胎,这样一石三鸟的恶毒计策,怕也不是一个人能想得出来并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的!太后娘娘受先帝爱重,以江山社稷托付,臣民都当太后娘娘刚柔并济,堪称古今奇女子,难道您的眼里就能揉得下这么大一粒沙子?”
这样的质问,可以说是咄咄逼人了。
太后尚未开口,泽慧便上前斥道:“放肆!谁准你这样跟太后娘娘讲话?”
王樱冷笑反问:“怎么,我在宫中被摆布成这样,连说句话的权力都没有了吗?泽慧姑姑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才这般急吼吼的出来呵斥我?”
“泽慧!退下。”太后呵斥了泽慧,方微笑着对王樱说:“想彻查这件事情并不难。你进宫做了贵妃,哀家许你亲自查。如何?”
“好,那就一言为定。”王樱立刻就答应了。
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嗯,哀家没看错你,真是个果断的姑娘。”
*
当晚,中书令王著的夫人和靖西候夫人先后入宫,太后在未央宫里坐到二更天方回宁寿宫。
事情便按照太后的意思料理,王家,沈家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事情已经出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好的遮羞方式。所以大家谁也没有反对。
三更天,一弯半月挂在中天,冷清的月光拢着大内层层叠叠的殿宇,森森然令人望而生畏。
忘忧实在支撑不住,已经沉沉睡去。
赵祯却坐在乾元殿的长窗下看着院落里冷清的月光,默不作声。
宋嬷嬷从外面进来,在赵祯的身后默默地跪下。无奈地说:“陛下,老奴查到现在,连一丝证据都没有。请陛下降罪。”
赵祯微微勾了勾唇角,依旧看着窗外的月光,说:“要什么证据?你去的时候,重华宫的人早就收拾妥当了。你想要的证据早就不存在了。你跪也无用,起来吧。”
宋嬷嬷不敢起身,反而以额触地,回道:“还有一事,老奴不得不回陛下。”
赵祯纳闷地扭头看向宋嬷嬷,皱眉问:“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宋嬷嬷依旧伏在地上不敢直起身来:“有件事情没有人敢来告诉陛下——皇后殿下……小产了。”
“……”赵祯瞪着宋嬷嬷半晌不说话。
“陛下,这个时候最伤心难过的是皇后殿下,张太医开了汤药,皇后殿下喝下去又吐了出来。未央宫何尚宫来找老奴,说请陛下旨意,准皇后娘娘出宫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