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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7章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

南宋风烟路
    吕梁山西麓,晋宁军辖县。
    有一镇名唤柳林,林山雾海,温润清凉,绿水碧波,缥缈如画。
    天忽作晴山卷幔,云犹含态石披衣,大抵可形容此间景象。
    若未被战火波及,金宋各地都该像此地风光秀丽;但天下大乱,又有何处真能幸免于难?
    林阡和完颜永琏的对弈,早已进行到吕梁西北,所有这些旖旎与安谧,全只待战车于一瞬碾过——
    清早,镇上的民众们纷纷外出,到河边洗衣打水或经过,不至于喧嚣,倒也算热闹。
    一个装束普通的中年男子下船之后,环顾了几次,拐弯抹角走远。
    稍后,又一竹筏轻盈停靠,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翩然而下,岸边男男女女,瞬间都停止了手上的活只为看她。那女子一袭水绿衣衫,循着那男子的路线悄然消失,久矣,岸上男女都不知自己是否眼花、为何僵立。
    男子走进最偏僻的酒馆里屋,轻轻掩门,对面坐着两男一女,明显都静候多时。
    男子眼中再无其余,难掩激动上前倾诉:“盟王,天羽等您很久了!”
    这男子是束鹿三兄弟中排行第二的冯天羽,去年山东之战如火如荼,他作为山西义军后裔,先是跃跃欲试,后来帮打外围,还对林阡写信称“南宋之战魂不死,四海内共襄盛举”,早就期盼着和林阡在河东并肩作战。
    “冯兄,越风在碛口能扎根,多亏有你的协助和照应。”黑衣银发,林阡是也。
    “哪里哪里,盟王不必客气。”冯天羽光顾着看林阡,片刻才注意到旁人,笑,“盟主,您好!”吟儿狐疑地盯着他,如果没记错,这人性格明明很抑郁,很深沉,没这么爱笑啊,忽然想起瀚抒的一句老话:某些人一到林阡面前就转性。
    河东一带,西有冯天羽,东有沙溪清,皆是盟军忠实的追随者或伙伴,按理说建立据点顺风顺水,然而那是不明状况才按理说……
    深入其中,方知不易,最大阻力便是地头蛇吕梁五岳,这匪帮规模宏大,涵盖太原府、晋宁军、石州、汾州诸多地域,根深蒂固。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
    十年来盟军所遇地头蛇繁多,信条各不相同:黑道会誓不与正道为伍、魔门反人类倾向严重、越野山寨视林阡为头号大敌、盛世只愿天下太平保持中立……而吕梁五岳尤其特别——反金。
    去年春夏他们就曾在河东大肆作乱,令时任太原府事的完颜永功一败涂地,非逼着当时正在山东打林阡的完颜永琏抽身回救。乍一看这一点对盟军极度有利——既然吕梁五岳有反金决心、不可能置身事外,林阡最初的运筹正是直接与他们合作、借他们的兵一起打金军,必要时盟军可以服从调配,毕竟盟军地盘比他们小得多、目标也不是到山里抢着做虎。
    却可惜,同仇敌忾的不一定是同道中人,这吕梁五岳龙蛇混杂,虽有风雅之士依附,匪首谢清发却是个滥杀无辜的主,越风等人先前和他一直无法沟通,路见不平险还动了刀兵,完全没亲近到去谈合作的那一步。好不容易等到谢清发闭关修炼去了,冯天羽赶紧帮越风向二当家赵西风交涉。
    “原想把好消息带来给盟王接风,唉……”冯天羽叹了一声。
    “怎么?赵西风不同意?”林阡问。
    “怎么想得起来和二当家谈?他敢背着他们老大做主?”吟儿瞪大了眼,“推己及人了吧?这谢清发哪会像你林阡一样,离开环庆能对二当家‘全权托付’?”所幸有寒泽叶重返前线坐镇环庆,方能使林阡毫无后顾之忧。
    “盟主有所不知,这两年谢清发隔三差五地闭关修炼,一切事务都是全权交托给赵西风,赵西风渐渐很多事情都能做主,反倒是谢清发对帮派过问得越来越少。”冯天羽摇头,很是熟知。
    “怎么回事……这谢清发,是退居二线了?潜心修道了?”吟儿一愣,笑猜。
    “前两天赵西风已经动心说要考虑,但昨日和三、四、五当家的人商量过后,突然又态度大变。”冯天羽道。
    “既然能决断,何故又动摇?难不成是另外几个小当家同床异梦?”吟儿奇道。
    “这些大多都是当初被金廷以谋逆论处的镐王府后裔,走投无路,很难二心。”林阡摇头。
    “那不是都该亲近我们?”吟儿更奇。
    “我听说,他们几个,是联合起来,要报复盟王……”冯天羽面露难色,三缄其口。
    “这……从何说起?”林阡一惊,仔细回忆,这些年手握太多人命,真要像纪景那样也是无奈。
    “据说约莫三日之前,抗金联盟有个武将,在河边偷看谢夫人的丫鬟洗澡。谢夫人相当生气,发下话来绝不合作。我觉得,这应该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冯天羽还在喋喋不休,没注意到这酒馆里第三个人的脸红得跟火球一样。
    林阡又放心又好气又好笑,直接拍向这人后脑勺:“小人,总误大局!”
    “呃……”冯天羽很尴尬,“这位是?”
    “祝孟尝。”狗改不了吃屎……
    “谢夫人是谢清发两年前强抢来的压寨夫人,听闻是特别美貌的女人,谢清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冯天羽说,“另外几个当家,对她自然让上三分。”
    祝孟尝插嘴:“两年前抢的,难怪这两年总要闭关!可以理解,不然对腰不好啊……”
    “闭嘴!越风刚被凌大杰、解涛合攻过,逐浪和邪后好不容易才将高风雷司马隆打退,岳离、薛焕和我只怕是前后脚地来。你个匹夫,非但帮不了忙,反倒给我节外生枝,现在还不知悔改!”林阡黑着脸训他。
    “主公,主公息怒哇!我……我是真想帮忙把东面山头给盘下来,早来这几天没少干活,没想到,这么不巧?居然不是普通人吗!”祝孟尝脸都花了。
    “祝将军,此事因你而起,改日我们找她谈,你负荆请罪好了……”吟儿赶紧求情。
    “不必找她,她自然跟咱们杠上。”林阡察言观色,看祝孟尝真在痛悔,便不再多言,料定他经此教训,即使不能收敛一辈子,终究能被治几个月。
    林阡内心并不可能怪责祝孟尝,明摆着,谢夫人不过是寻了个借口、拒绝和盟军合作罢了,也许她才是谢清发全权托付的那个人?他们、她、或者谢清发,不愿改变现状。
    一则道不同不相为谋,二则林阡的“掠夺者”之名使他们担心被假道伐虢,三则,他们很可能怕得罪完颜永琏被枪打出头鸟,还不如缩在后面坐收渔利,四则,这地方位处金国腹地,他们本身就可能牵扯着利益集团,很难有二心不代表绝对没有,毕竟他们已经是“后裔”……太多原因,万千可能性,瞬即从林阡心头流过。
    目送冯天羽离开酒馆,这两年他在石州招兵买马,声势浩大,军务繁忙,原不必亲自报信。
    吟儿看林阡蹙着眉,以为他忧心祝孟尝,连忙劝:“好啦,别蹙眉!车到山前必有路!”
    林阡眉却更紧:“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他不是一个人来。”
    “……”吟儿一愣,笑,“若有人跟踪,那未免太厉害,能逃过你我的耳?”
    “可是,真的有种气味,消失了,好奇怪……”林阡蹊跷。
    “女人的味道吗?!”吟儿立马跳起来,叉腰黑脸。
    “谨慎起见,我去送他!”祝孟尝是真担心冯天羽。
    “不,谨慎起见,你留下!”林阡吟儿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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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吟将冯天羽一直送上船,站在水边远眺孤帆远影。浅绿河面清澈见底,远近山林苍翠欲滴,两幅画卷不知谁湿了谁,抑或本来就是同一颜色。
    站在这里,再多的纷扰都一扫而空。山水有清音,何必丝与竹。
    兴许是环境相似,记忆倏忽跳接到十年前某夜泛舟长江,也曾这样抛却纷繁、远离人间,呼吸都和江上清风融为一体,身体都被山间明月化为乌有。想不到十年后,已经到了黄河边,只不过第一眼见到的是一条支流。
    林阡一时失神,险些被一块小石头绊倒,吟儿一把拉住将摔的他,一脚踢开那绊脚石:“大胆,敢挡盟王路!”
    林阡微笑着看她一路追、把石头踢进了河水里,实在庆幸这十年她一直在身边,且恢复得这样健康、还是他喜欢的模样:“吟儿……”
    “嗯?”吟儿没回头,心不在焉答。
    “最近真茁壮。”林阡笑,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
    “茁壮……”阳光从云层中慢慢移开射出,吟儿视线从水下石头移上,正待回答蓦然怔住,和林阡不约而同地、看向最耀眼的影子和光芒。
    光线逐渐更璀璨,是幻境吗?蜿蜒曲折的山川旁,倒映着阡吟模样的水面上,一个仙子撑着船篙,从清河那边划过来,带着醉意瞧这边看,碧绿衣裙,清新明亮,很多人很多事,真的光凭表象就可以震撼人心。
    这些年来,林阡遇过许许多多的美貌女子,玉泽的清雅,云烟的高贵,金陵的娇俏,弄玉的明艳,她们多半等人欣赏,绝不会主动侵略;即便有个风情万种的苏慕然,勾引人也勾引得卑贱、故意。这女子却不一样,美得攻击性十足,却是法力高强、光明正大、居高临下地在撩人——魅惑完你,她神圣不可侵犯。
    不及多想多看,她的竹筏已经逝去。
    “好美!”吟儿舌头打结,“盈盈醉眼横秋水,淡淡蛾眉抹远山。这五官,这身材,找不到一处缺点……”男女看人不一样,至少林阡看气质,吟儿看姿容。
    祝孟尝像得到召唤一溜烟跑过来,出现在他俩身边,只一个背影都看呆:“这美人儿,她洗澡水我都肯喝!”流氓的眼光,跟正常人又不一样了……
    缘起一面擦肩过,船行半日空余香。
    “好了,干正事去。”林阡把这俩一起往回拉,战斗环伺,他们没有时间赋闲。
    此行,早有完颜永琏、凌大杰等在前路,有司马隆、高风雷沿途奉陪,亦有岳离、薛焕如影随形。
    所幸,林阡有越风作先锋、海逐浪为大将、自己为中坚。
    陇陕大半金国高手,都已如阡所愿到场;盟军最高指挥,亦顺完颜永琏心意离战。为的都是河东,为的都是吴曦。
    这一局,边角已在厮杀,棋子都迫不及待要落,却差棋盘还不稳——是完颜永功和吕梁五岳的地头,完颜永琏和林阡谁都没优势。
    “对,正事!”吟儿一拍脑袋,“赶紧去见越风和阑珊!”她的正事也很重要——听闻越风水土不服,吟儿早前就做主把阑珊调了过去,现在是收获成效的时候。
    林阡胳膊拗不过大腿,想想阑珊医术也不错,便只能把樊井留陇陕。不过林阡没告诉吟儿,越风不是水土不服,而是不明原因的头痛,间或发作,日渐严重,症状竟和当年越野如出一辙,教林阡十分担心会否是他家族遗传。
    若非如此,凭越风独当一面,林阡未必需要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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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三日之前,面对凌大杰和解涛的猛烈合攻,一度战无不胜的越风刚巧头疾发作,险些重蹈寒泽叶在萧关之战的覆辙。喝了阑珊的药勉强披挂上阵,鏖战半日才将战况扳平,危急时刻天降神兵,原是殷柔等人率领小秦淮分舵的兄弟前来与他会师,最终众人合力守住了碛口据点。
    “帮主他老人家千里之外神机妙算。”越风感谢之时,笑称李君前为帮主。因越风退出小秦淮近十年,这句明显示出回归之意,加之他往常为人孤僻很少笑,殷柔等人都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副帮主!?”“越副帮主,暌违多年。”越风认真点头,承认并接受,殷柔等人喜不自禁。
    又一晚,枕着耳畔浩瀚的黄河奔腾之声,殷柔辗转反侧睡不着,点灯看地图,一直到半夜,收集了所有不解之处,披了件外衣出营直奔帅帐。
    正要问侍卫,百灵鸟声音响起:“殷香主,这么晚还没睡?”殷柔转脸,看不远处和琬正在篝火旁缝补,点头:“是啊。我有问题要问副帮主,你呢,也没睡?”
    和琬说:“在补鞋,睡不着,去问仇香主吧,副帮主刚出去了。”
    殷柔一怔:“这么晚。”
    “百灵鸟最新消息!听不听?不听就算啊——其实我明白,殷香主就是想借机见副帮主吧!”
    殷柔面上一黑:“大敌当前还胡说八道!”
    和琬赶紧求饶:“好了好了,好姐姐,别瞪我。我老实说,最新消息,副帮主刚陪阑珊一同外出散步,到现在还没回来,约莫半个时辰吧……”
    “那我去找仇香主问。”殷柔转身往仇香主那边行。
    黄河由北,湫水从东,浩荡奔袭,蔚为壮观。远眺黄土高原,苍莽千岩万壑。
    “沉夕哥,若不头疼,就是好了,早些回去休息。”这半个时辰里,阑珊已陪越风走到距离驻地很远的地方。
    越风知道再往南不远便是赵西风老巢:“阑珊,你先回去,我还要入山看一看。”这些天他想方设法和谢清发交涉,倒是还没去拜会过赵西风。
    “明白,当主帅的,每到一处新地方,总得先熟悉周边地形。”阑珊一笑,停下脚步。
    越风一怔,是什么时候有这习惯,好像是向林阡学来?但,他没逼着自己学,骨子里或许就藏着这种喜欢。
    “我在这里,等你一起。”阑珊关怀地说。再多的话不用开口,他都懂,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一个眼神、一声咳嗽都足以成暗号。但他不希望她等。
    “不必等,你先回。”他如昨冷淡勒令,她竟仍恬静包容:“好。”
    翻山越岭,越风毫无畏惧和疲惫,除了要筹谋战事,也想对情感放逐——
    这些年来,从淮北到陇右,从关中到河东,从江湖到沙场,阑珊安静守候他,正如他默然守护吟儿。
    原本已下定决心忘记吟儿追寻新生,未想那日在战衣铁甲中与阑珊重逢,内心竟全是排斥、不想她到河东来。战地,烽火硝烟,太凶险。但哪里有借口让她走,走又走去哪里?她是神医,战地需要她;她父亲去世后,她和他一样,漂泊不定,没有家。
    就因为这种排斥,他心知他对她不是爱情,而更加出于对亲人的关怀,爱不是迫切想要在一起吗?所以,他不值得阑珊等啊。
    
     
    同一时间,由南而北,林阡戎马多年一样的习惯。
    想把一切收容于心间,就必须先驰骋脚下。不知走了多少路,克服多少险,直到夜已被昼驱除,只留一片青蓝天空。
    可以看见不远处插着的土匪私旗,工整印染着“赵”字,自是赵西风的,在金国辖境如此,表态得实在硬气。若非知根知底,林阡几乎以为他是南宋遗民。
    山环水抱,阴阳交汇。
    拾级而上,漫天树声。
    月落日出。
    陡然像被钉在原地,一天之内,竟有如此奇妙的两面之缘——柳林清河上那个一闪而逝的美貌女子,此刻居然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
    只是这一次,更偶然。她睡卧在路旁,石为枕,无席,怀中抱着酒坛,衣衫略有不整。几步之遥,酒气与体香混合扑面,更显香味浓郁。
    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懒散的一面展露给人,但是,这女子醉醺醺的样子,头发蓬乱,眼神迷离,表情空虚,居然给她的美平添了几分独特,奇也。
    饶是林阡也怔在原地,隐隐觉得她美得浓烈,要不独占鳌头,压着玉泽都说不定,要不,就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太惹火、不被世人接纳。
    酒坛在她怀中轻轻滑落,她着急伸手来四下摸索,露出完美的身材线条。她着衣很少,连脚都光着,一旦乱动,衣衫便愈发凌乱。逐渐她摸到酒坛,停止动作,裙裳在最后一刻将露未露时,遮住了她最重要的那寸肌肤。如果方才是故意,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可又哪里故意?看不出半点痕迹。
    林阡被某人勾引惯了,终究能坐怀不乱,不过看清晨山风寒凉,不管这女子有心无意,终究不能看她受冻,于是拖下外衣给她罩上。她身上酒香正浓,浓得很甜,甜得麻痹。
    蓦地手腕一暖,林阡骤然警觉,正待御敌,那女子突然醒转,一把挽住他手:“你回来了!”
    林阡诧异凝视,她醒觉,起身,笑里充满醉意,梦醒了酒还没醒。
     只见她双目惺忪,娇嗔:“这次回来,可否不走?”
    “姑娘认错人。”林阡好容易才缩回手,半刻心中三千念头。
    “不是,你不是。”她突然摇头。
    她眼睛一直有什么在闪动,终究没有落泪,半醉半醒之间,拾起酒坛掂了掂,嫣然笑:“请我喝酒好不好?”
    陌路人和熟悉之间,一条路的间隔。
    尽管她做的事和美貌女子该有的矜持格格不入,她喝酒,她乱发,她实在太放得开,可偏就连这样都美得理直气壮……
    “酗酒、对身体不利,还是不喝为妙。”林阡说着违心的话,“姑娘住在何处,我送姑娘回去。”正待相扶,贪酒的她倒进最后一滴,踉跄跌入他怀中,忽然好像发现自己犯了错,微微一笑,将他推开。
    这女子,为何孤身一人在此饮酒?当中必有阴谋。林阡保留了三分排斥,直觉这是敌人的诡计。
    于是时刻设防,对她若即若离。即便是理智到这样的林阡,都忘记问她到底是谁。
    她在村口离开林阡,拂袖飘然而去,一副醉仙模样。
    什么仙人?仙人是纯粹形容玉泽的,这女子,分明倜傥而近妖!
    
    兵分两路前往碛口,吟儿和孟尝都先于他到了越风驻地。
    “怎么比我们慢半晚上?去赵西风那里巡视要这么久?”吟儿上前问。
    “正要回来,意外看到一个女子。”林阡如实回答,边行边说。
    “呃……”吟儿停下身,斜睨。
    “该不会是那个,我们在柳林河上遇到的大美人?!”祝孟尝双眼放光,林阡点头:“正是她。”祝孟尝一惊:“不是吧?”
    连祝孟尝都觉得蓄意,可置身其间又觉得随意,这女子实在肆意。
    来到帅帐,他们征询越风,问这到底会是谁使出来的美人计。
    “真要有美女,这方圆几里倒确实有一个,就是谢清发的压寨夫人,据说美貌世间无双,然而她……不可能频频抛头露面?”越风说,至少他在谢清发的家门口这么久从未见过她,更别说林阡是在柳林等地分别遇上她两面。
    “可是她前几日真的在柳林呀。”祝孟尝托腮,“至少她丫鬟在。”
    “等等,吕梁?美女?”吟儿搜罗着记忆,“不是说吕梁有个和玉泽齐名的美女,叫燕落秋的吗?好像有个称号‘四然居士’。”
    “燕落秋?早就不在人世了。”百灵鸟摇头,说。
    “什么?”吟儿一愣,刻舟求剑了?
    “她原本就病着,闭门谢客很久,去年春夏的河东大乱,她全家都或死或伤,更何况她?她不在了,原先的住处都变卖了。”百灵鸟叹了口气。
    “这……”吟儿虽然与她素不相识,却也听罢心情沉重。
    “掀天匿地阵有一‘浊梦弦’,她是武器的主人,她若早就去世,那是谁参加了对阵?”林阡也意料之外。
    “可能是鬼兮兮找了个命格相似的人顶替,他一贯如此,明明打不过也要装得胜券在握。”吟儿说,有时候做一件事你感到焦头烂额,别急,那个看似不紧张的对手其实比你还心里没底。
    “嗯,燕美女已香消玉殒,那么谢夫人美貌就真世间无双了……唔,主公见到的,就是她,就是谢夫人!”祝孟尝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
    “谢夫人芳名不详,谢清发娶了她之后,有天做梦梦到‘扶澜’二字,又见她倾国倾城,便给她起了个名字‘扶澜倾城’。”百灵鸟永远掌握第一手信息。
    “你且说说,她美到何种程度?”祝孟尝饶有兴致。
    “据说两年前扶澜倾城路过碛口被谢清发盯上,这土匪出了名的心理扭曲,残忍毒辣,见财起意,见色就杀。”百灵鸟说,祝孟尝一愣:“见色就杀?”说错了吧?
     “不错,见色就杀,凡是美貌女子,被谢清发见到,都会以十二分的残暴程度杀害,越漂亮、越美艳的死得越惨,曾经有次他劫下一个艺班,把里面几十个女子捆绑在山头,举着屠刀说,你长得漂亮我就先杀你,结果真是从最美到最丑的顺序,一个个杀害的。”
    “越美死越早,那百灵鸟,你不用担心了哈哈。”仇香主笑着打趣,十年前淮南争霸他还是个副香主,林阡记忆犹新。
    “滚!”和琬气炸。
    “这么扭曲?还好他这两年潜心修道、闭关修炼了……”吟儿庆幸,“不过,燕落秋姑娘,那么美,估计就是这样死的……”
    “可是,奇也奇在,劫下扶澜倾城的他,非但没有杀她,还娶了她当压寨夫人!但凡有见过扶澜倾城的,都说她国色天香,美女中的美女,不知为何,谢清发竟没有杀她,还娶了她?”百灵鸟绘声绘色。
    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一种可能,她的美超出了谢清发的认知范围……”吟儿居然很理解这种变态行为。
    “嗯,还有,吕梁五岳不乏风雅之士依附,其中有个叫揽月公子的,放浪形骸之外,不仅诗书画三绝,貌也万里挑一,多少女子青眼有加,他都自负不为所动。”百灵鸟继续说。
    “怎么,他?”祝孟尝追问。
    “他见过扶澜倾城之后,便失去了作画的专长。”
    “为什么……”仇香主不解。
    “因为见面之时扶澜倾城穿着蓝色的衣裙,回去之后,揽月公子看什么、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半个月后他觉得蓝色是世上唯一颜色,一个月后他画什么都以为是蓝色,再后来,他就画不出来了……”
    “人才就是这样被扼杀的。”祝孟尝听得一愣一愣的。
    “蓝色……”吟儿琢磨着这颜色这么熟?笑而转头,看向林阡:“哈哈,揽月公子!”可算给林阡找到了新的绰号!
    “废话少说!”林阡大怒,他一旦严肃,祝孟尝赶快闭嘴,仇香主正襟危坐,百灵鸟噤若寒蝉。
    整个营帐里,适才还气氛活泼,突然就鸦雀无声。林阡也有点尴尬,本来是要吟儿闭嘴,现在就她逍遥法外,还在那嗤嗤地笑。
    “……越风,碛口军情如何?”林阡拿她没办法,转头问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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