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嫡妃
“当真可笑!你的心里若真有孩子,在南陵时,你怎舍得使计让安儿动了胎气?”
曹鸿煊面色顿时大变,惶惶道:“还......还请......侯......爷慎言,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亲骨肉?”
本来看在未出生小外甥的份上,他不想将事情做的这么绝,将他弄得声名尽毁,毕竟他是安儿腹中孩儿的父亲,闹得太难堪,恐以后等孩子长大了,知道有这么一位父亲会受到伤害。
看来,他太瞻前顾后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沙场上雷厉风行的他变得这么优柔寡断。
不仅对曹鸿煊,还有他手中那枚烫手的虎符。
他想了想,脸色骤然冷戾,冷笑道:“害没害,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事到如今,你还敢妄想孩子随你姓,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我今天来,不过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既然你不识好歹,那我与你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侯爷......”
“够了!”郭氏怒喝一声,狠狠斥道,“我怎么有你这么怂包的儿子,你与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不是要长平府见吗?那就长平府见,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孟秦看也不看他二人,迈脚大踏步的离开了。
到了下午时分,长平府突然有人过来传曹鸿煊,曹鸿煊方敢相信孟九安乃至整个孟家都如此绝情,竟真的这么快就闹到了长平府。
不知为什么,曹鸿煊眼皮直跳,心中有些发虚,而郭氏却显得胸有成竹许多。
说起来,长平府尹明沛还是父亲的同窗,这些年虽因为政见不和,不大往来,但到底有同窗之谊在。
而且,他们曹府是有理的一方,哪怕闹到天子跟前,也不带打颤的。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歪理,夫君不过在外面有一个女人,妻子就要闹和离。
这妻是休定了!
她要让全长平城的人都知道,孟九安是他曹家不要的弃妇!
她这般自信满满,又有曹莺莺在一旁为曹鸿煊加油打气,本来蔫蔫的曹鸿煊陡然间长了几分勇气和自信。
借着这几分勇气,他挺直脊背,高仰起头,背着双手随官差一起去了,刚走出府门口,忽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从马上滚了下来,跑到他面前,一见有官差在,倒不敢说什么了。
曹鸿煊见他满头大汗,面带急色,心里咯噔一下,忙回头跟官差打了声招呼,将小厮拉到一旁,急问道:“好好的,你怎么跑来了?是不是外祖父又病......”
小厮气喘吁吁的摆摆手:“不是,不是,老太爷好的很,有件事老太爷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才妥当。”
曹鸿煊又是一个激灵:“何事?”
“我们府里的素儿出去了一趟,就没再回来了。”
“什么,素儿失踪了?”
曹鸿煊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一个丫头而已,不见就不见了,本也没多大事,可这素儿不是旁的丫头,正是那受了他指使故意在地上倒了酥酪,好令孟九安动了胎气的那个丫头。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又联想到早上孟秦来时咄咄逼人的说出那番话,他心重重往下一落,彻底慌了神。
其实,当时,他也不想这么干的,是舅母一再挑唆,还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庸医,说孟九安怀的是女胎,就算不小心弄没了也不值什么,谁知回府之后,请了太医来诊脉,才说怀的是男胎。
他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过所幸未出什么事,孩子也好的很,哪晓得薄绣娘会不知廉耻的跑到他府上。
“表少爷,表少爷,你怎么了?”小厮见他深受打击,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知出了事,又看了看等在一旁的官差道,“那些官差来找表少爷作甚?”
曹鸿煊哪有心思再搭理小厮,他只惶惶的觉得天好像要踏了下来,转身迈步时,步子沉重无比,走到一半,忽转念一想,他这般要死要活的作甚,就算去长平府,顶多就是和离,又有什么可怕的。
既然孟九安无情,就别怪他无义。
孩子是他曹家的,他是一定要争取回来的,长平府尹没有理由判孩子会归孟九安,这可是他曹家的嫡长孙。
他说服自己,重拾信心,满以为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和离,归还嫁妆,岂料一去方知,这次孟家提出的已不是和离,而是义绝。
正如他来时担忧的那样,孟秦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素儿,素儿经不住威逼利诱,招供了一切。
曹鸿煊意图谋害妻儿,铁证如山,若不肯义绝,归还女方所有财产,按朝本朝律法,徒一年,曹鸿煊乃一介文人,又向来养尊处优,哪里能受得这等苦,当堂就吓成软脚蟹了。
郭氏以为曹家赢是板上钉钉的事,连来都不屑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派人去了郭府,若是平时,郭本必会出面,再借着此机会,大作文章,说孟秦如何如何目无王法,仗势欺人。
只是这一次,他遇到麻烦了,还是大麻烦,恐怕连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郭本暗中咒骂,都是涂鑫那个猪球闹的,皇上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了,竟然相信这猪球的话,看来,皇上早就对他心生不满了。
还有范墨卿那头老犟驴,着力向皇上举荐顾习之,想当初这顾习之殿试时吓晕了过去,他还以为这顾习之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未料,他竟成了自己的心腹大患。
皇上如今十分看重顾习之,大有提拔他之意,朝堂之上,他堂堂兵部尚书说什么错什么,皇上竟半点颜面都不给他,而顾习之却说什么对什么。
他最怕,皇上会让顾习之顶替他的位置,到那时,他这兵部尚书也做到头了。
最可恨的是花堂德,平时他帮他说了多少话,现在他出事了,花堂德竟成了缩头乌龟,一言不发。
正是墙倒众人倒啊!
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管曹鸿煊和离之事,只命人过去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将曹府的人打发了。
因为孟九安是长平城出了名的美人,前来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几乎个个都为孟九安打抱不平,曹鸿煊软着两脚出了府衙大门口之后,差点被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淹没了。
他又气又羞又愤又惧,回去之后,又被郭氏骂了一通,一下子气得吐血,晕厥过去。
郭氏到底气不过,抹着眼泪,坐上马车飞奔到郭府,不想吃了一个闭门羹,郭本连见都没见她。
她不知道,在她快到郭府的时候,郭本派出去的探子打探到一个惊天消息,挑唆涂鑫栽脏陷害他们郭府的竟是花堂德,郭本气得抡起胳膊,差点要冲到公主府与花堂德对执。
后来,众幕客竭力劝阻,郭本才消了一丝心头火,忙着与众幕客商议应对之策,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见郭氏。
郭氏气得脸色发白,七窍生烟,原还想冲进去找父亲讨个说法,后来再想想,又觉得无味,只气愤的踹了随行而来的丫头两脚,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回府之后,她越想越气,竟生生将自己气病了,原来还算体贴的丈夫曹文不知怎么,竟对她再无半点体恤之心,在她卧病不起的几天,连看也没来看过她。
她更加气不过,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让丫头搀扶着去找曹文,未料没进屋,就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老爷,妾身瞧夫人这一次恐是真的病了,你不去看她么?夫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等她好些,又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是个柔媚的声音,表面关切,说话的语调却含着笑。
“管她真病假病,反正她装病也装习惯了,即使是真的也会变成假的,更何况郭家眼看着恐怕要倒了,我得寻旁的出路,省得受了郭家的牵连......”
“......”
郭氏听到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后面的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急着就要冲进去问个清楚,脚还没跨进门槛,曹文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她正急赤白脸的要问,曹文大袖一挥,差点将她带倒。
她好不容易站稳了,曹文已急步而去,如今顾习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宠臣,这是朝中众臣怎么也没想到的。
不出意外,顾习之很快就会取代郭本,成为下一任兵部尚书,他得忙着去顾府送礼,唯恐送迟了,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
恍恍又是半月光阴。
因为孟九安始终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孟九思和铁妞商议着要带孟九安一起出去散散心,孟怀璋听了自是高兴的不得了,忙央求孟九思务必要请文熹和阿愿一起去。
也是巧了,准备郊游的前两天,孟九思和铁妞逛街准备大采购时又巧遇燕齐,她便请燕齐代为传话,毕竟相对于她们来说,燕齐入宫要简单许多。
本来她们是和孟九安一起出来的,孟九安有孕在身,经不住这样大街小巷的到处乱逛,大家便约好会面时间。
眼看时间快到了,孟九思与铁妞便匆匆告辞,与二人分别后,燕齐驾马鬼使神差又走到上次遇见手捧蕙兰的妇人的那间花店,他勒停了马,骑在马上,呆呆的隔着打开的窗户口朝里望了望,除了簇拥的鲜花,他什么也没看见。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自嘲一笑,手拍了一下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莫不是疯魔了,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她了?”
他正要驾马离开,却听到店掌柜殷勤的笑声:“夫人慢走,再过两日,就有一匹新鲜的兰花要到,欢迎夫人到时过来瞧瞧。”
“多谢店家了,到时若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的。”
燕齐听到这声音,只觉温柔似水,熨贴人心,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由的转眸朝着门口看去,就看到一身着淡绿罗裙的妇人走了出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拿着包袱的丫头。
燕齐眼里根本没看到这丫头,只是望着妇人的脸失神,此时,淡薄的光笼她身上,波光流转,长长的如丝缎般的长发单用一根简单的蕙兰木簪绾了,当真美丽清雅不可方物。
他的心莫名的突突跳了起来。
竟又是她。
还有她发上的那支木簪好似在哪里见过,正想着,忽然她身边的丫头喝了一声:“你这人好生无礼!”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无礼了,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叉手施礼:“实在抱歉,是在下冒昧了。”
妇人抬眸微微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便移开了目光。
“姑娘,时辰快到了,我们赶紧走吧。”
那丫头说完狠狠的瞪了燕齐一眼,理也不理他,便扶着妇人上了马车。
待“驾”的一声马车离去,燕齐猛然想起,这支蕙兰木簪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黛黛姑娘时送给她的那支吗?
他还记得当时她说,她要将这枚簪子送给她阿姐,难道她是......
孟九安?
“咦,这不是燕齐世子吗?”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子回过神来,回头看到云封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过来:“云封,我薛朝哥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他前几日刚去看过薛朝,他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脸色也好了许多,他自是高兴不已,也着实松了一口气,想着他在家憋闷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逛逛了,省得在家里闷坏了。
本来他昨儿还想再去看看他,可是想着有薛蕊那个刁蛮的丫头在,一见到他总是缠着他问黎王叔长啊短的,他实在烦不胜烦,也就没去。
云封摇摇头道:“你知道爷是不喜欢热闹的,而且他身体刚刚好些,也不宜劳累。”
“哦。”燕齐有些失望的样子,“我原还想着马上就去你们府上,告诉薛朝哥哥后日一起去郊游呢。”
云封笑道:“我们爷可不喜欢郊游,世子爷你还是自己去吧!”
燕齐想了想道:“我还是自己去问一下薛朝哥哥吧,省得他日后怨我。”
云封疑惑的笑道:“好好的,我家爷要怨你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