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嫡妃
蒋白莲不知洗了多久,都要洗秃噜皮了,雪白的肌肤上泛起大片大片的伤痕,和先前所受的淤痕连接到一处,格外的刺目。
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之态,起身时,她拿了浴泡将自己紧紧包裹,然后抱着瘦弱的胳膊,颤抖的走了出来。
出来时,已近三更天了,铁妞实在熬不住就先去睡了,蒋白莲倒在暖榻上,睁着一双悲怆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帐顶,也不说话,只默默流泪。
不知是发上滴下的水,还是眼泪,晕湿了颈下香枕,落下凌乱的暗迹,微微灯火打在她苍白无色的脸上,衬出一种虚浮的奇异的灰白之色。
“莲姨,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孟九思劝了一句,起身就要离开。
刚走了几步远,忽然,身后传来砰通一声,回头时,就看到蒋白莲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倒在她的面前。
“莲姨,你这是做什么?”孟九思又折返回去,扶住了她。
“不,黛黛,你听我把话说完。”她固执的跪在地上,“你和九歌救了我的性命,这一跪,你受得起,还有......”她咬了咬牙,“过去我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还望你能够原谅。”
“......”
“你这般冰雪聪明,想来早已猜到我对你爹爹的心思,说句没脸没皮的话,我是真心倾慕将军大人的,只是我不该利用你......利用你接近将军大人。”
“......”
说到利用,她又何尝没利用蒋白莲,大家不过是互相利用而不揭穿罢了,而且救她的是九歌不是她,这会子听她痛彻心肺的说出这番话,她心里倒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想到,听到她哽咽了一声,无限悲怆的叹道:“想来上天也见不得我这般痴心枉想,所以便毁了我,斩断了我和将军大人之间所有的可能,其实,一开始我便错了,这原本就是我的妄想执念,将军大人从来不曾多看过我一眼,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可能......呵呵......”
笑着,她流了出了眼泪。
“如今我已是一个肮脏的女子,连和将军大人说话都不配,不会再有痴心枉念了......”
“莲姨,你起来说话。”
孟九思又扶了她一把,她这才慢慢的站起来,她想将她扶到暖榻边坐下来,她却默默的抽开身。
“黛黛,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可是......”
“你放心,害我的人还没死,我不会再那么傻的去寻死了。”
她张张嘴,想问她究竟是谁,话到嘴边又犹豫了,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莲姨,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个......”她低下了头,也犹豫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看她时,空洞的眼睛里染出沁骨的恨意,她咬了咬牙,直到咬出血来,最后又将血全部吞咽下去,“莲姨不想说,还请黛黛体谅。”
“没事,莲姨不想说就不说,只是你这会子回去恐怕会惊动老太太。”
“我从后院进去,不会惊动她的,你放心。”她握了握她的手,顿一顿,又道,“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不必让人送了。”
“嗯。”
孟九思望了望她离开的背影,起先,她步履有些蹒跚,走的很是艰难,可是慢慢的,她挺直了腰身,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了。
......
翌日,天气晴好,清风阵阵。
一大早,孟九思,铁妞,孟怀璋三人收拾了一番之后带着绿桑青娥一起去了曹府,待他们出门之后,温氏才想起来她特意命丫头去童乐街买的两套小儿衣物忘让孟怀璋顺带过去了。
虽然她并不喜欢孟九安,与她之间关系也淡漠的很,但她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若表现的太过冷漠,难免会落人口舌,说她这个养母太过苛毒。
昨儿,她实在是太气了,气的一夜都没睡着,不仅她没睡着,仪儿也伤心的一夜未眠,母女两个泪眼相对,说不尽的悲伤。
没带也就没带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况且孟九安也不会稀罕她送的东西,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到了曹府门口,白岑早翘首以盼等在那里,一见他们来高兴的迎了过来,领着他们从西侧角门入了府。
刚入府,孟九安就得消息迎了过来,满是欢喜道:“黛黛,九歌,怀璋,你们可来了。”
“阿姐......”
三个人一起跑了过去,孟九思又认真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只见她美丽的鹅蛋脸上挂着恬静而温柔的笑容,脸颊比前些日子丰润了些,小腹凸出的更厉害了,身材也丰润不少,浑身上下散发着美丽而柔和母性光辉,看上去比之前情况好了许多,她心里稍觉安慰。
孟怀璋高兴道:“阿姐,你终于长胖了,就要长得胖胖的才好。”说完,又好奇的看了看孟九安的肚子,笑道,“阿姐长胖了,我的小外甥才能长得胖胖的,壮壮的。”
“看你,一大早弄的满头是汗。”孟九安拿了帕子替他拭了头上汗,眼神无限温柔的笑道,“还不知是男孩女孩呢,说不定是个小外甥女呢。”
“小外甥女我一样也喜欢。”
铁妞笑道:“对,管他是男孩女孩,反正一定会长得像阿姐这么漂亮。”
“我家九歌也漂亮。”说着,孟九安转眸看了看孟九思,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又看看铁妞,“咦”了一声道,“从前没怎么发现,今天再仔细一瞧,九歌和黛黛还挺像的。”
“像吗?”铁妞笑嘻嘻道,“文熹公主也是这么说的,不过阿愿说不太像。”
孟怀璋听了,不由的多打量了两个人几眼,这样一看,鼻子以下还真有那么一点相似,只是眼睛不太像,不过两个人的眼睛都很漂亮倒是真的。
孟九思笑道:“许是我们两个今日作了一样的打扮,阿姐才觉得像,不过......”她亲密的拉起了铁妞的手,“不管像不像,我们都是一家人。”
孟九安点点头:“嗯,一家人。”
孟怀璋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轻笑传来:“所以有这么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嫂子你有这样的妹妹,也不足为奇。”
“你会好好说话吗?阳腔怪调的惹人讨厌!”
来人正是孟九安的小姑子,曹鸿煊的小妹妹曹莺莺,为人十分刁钻,孟怀璋很不喜欢她,在孟九安大婚前一日,两人还拌了几句嘴,这会子听她满带着嘲讽的口气,孟怀璋立马就生气了。
“孟怀璋,你——”
曹莺莺气得变了脸色。
孟九思连忙劝道:“好了,莺莺,怀璋,大家都是亲戚,而且黛黛和九歌第一次来我府上......”
曹莺莺一双眼恨恨的从孟九思和铁妞的脸上扫过,气愤的打断:“大嫂,你还知道大家都是亲戚啊,你的好妹妹孟九思在陈府芙蓉宴上可真是大出风头啊,谁的风头都没有她大!”
顿一顿,又愤怒的盯了一眼孟九思,咬牙道,“只是她出风头只出自己的风头好了,凭什么要拉上我的小舅舅给她垫背!”
孟九思冷笑一声,纠正道:“曹姑娘,你弄错了,不是我要拉着你小舅舅,而是你小舅舅生怕自己的才干被埋没,自己主动跳出来的!”
既然已打定主意让阿姐离开曹鸿煊,她就没打算给曹家任何人脸面,虽然撕开脸皮的过程会让阿姐觉得为难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快刀斩乱麻。
铁妞道:“对,是那个姓郭的想在永明县主面前逞能,自找的!”
“哈哈......”孟怀璋忽然拂掌大笑起来,“提起郭子灿,我想想都觉得十分好笑,果然当得起天下第一软淡的称号,如今都弄到让一个小姑娘替他强出头的地步了,真够乌龟的!”
“你,你们?”
曹莺莺根本没想到这三人到了她们府上还敢如此嚣张,一点客人的自觉性都没有,难道她们就不怕让大嫂难堪吗?再怎么说,她的小舅舅也是大嫂的小舅舅,想到这里,她忽然怒极反笑。
“呵呵......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你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大嫂的脸面,可曾考虑过她夹在中间为不为难?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黑心肠,根本不把我大嫂当......”
“好了,莺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黛黛,九歌,怀璋都是我最亲的姐弟,你不用再说了。”
对于这位小姑子的胡搅蛮缠,孟九安早就觉得头疼,只是她性情和软,从不与她计较,大多时候都是让着她的,可是今天不同,她不许别人这样骂自己的弟弟妹妹。
“孟九安,你——”曹莺莺手一伸,指到了孟九安的脸上,“你别好歹不分!”
“够了,莺莺!”忽然一声冷喝传来,“你还不住嘴!”
说话间,曹鸿煊走了过来,话虽是对着曹莺莺说的,一双鬼阴阴的大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孟九思,今日她穿了一身红,更是明艳不逼视,他愣了愣,很快收回了眸光,转而看向孟九安,声音渐转温柔。
“安儿,今日黛黛妹妹和九歌妹妹第一次来,哪有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还不快请她们进去。”
孟九安根本没有察觉到曹鸿煊见到孟九思时眼睛都发光了,她柔和的笑了笑:“好。”
“大哥,你!”曹莺莺气愤委屈的不行,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胳膊肘朝外拐,你凭什么骂我?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哼!我要告诉母亲去,呜呜......”
说完,一跺脚,又扫了众人一记眼刀就跑了。
曹鸿煊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怀璋,黛黛妹妹,九歌妹妹,今日实在抱歉,小妹她不懂事......”
孟九思厌恶的打断道:“令妹的确不懂事,作为大哥也不知道管教管教她,就让她这样指着我阿姐的鼻子骂吗?”
曹鸿煊未料孟九思这般尖锐,竟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当时就愣在那里,脸色讪讪道:“家母宠着她,我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铁妞叹息一声:“今日我可算见识到曹家的家教了,真真让人大开眼界啊。”
“对,大开眼界!”孟怀璋气愤的瞪了一眼曹鸿煊。
“......”
曹鸿煊抹了一把汗,怔怔的看着三人。
这三人倒不像来作客的,倒像是专门跑到府上来讨伐他的,果然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孟九安也十分奇怪今日大家为何对夫君的态度如此不满,就像吃了生姜一样,火辣辣的,虽为难,又知道弟弟妹妹都是想维护她,心里同时又觉得暖暖的。
拿帕子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快进去吧,我做了许多好吃的等着你们呢。”
一听有吃的,铁妞和孟怀璋顿时气消了大半,大家一起去了孟九安所住了清雅院。
清雅院是曹鸿煊特意改的,当初他对孟九思痴心一片,相思成疾,不知打了多少饥荒才娶到手,不仅院子名字改了,怕她在府里思家,连屋里的摆设都跟孟九安原住的清雅院一模一样。
娶过来之后,他激动了足足有一个多月,因为他娶了长平城几乎所有男人朝思暮想的大美人孟九安。
后来,热情惭惭的就冷却了,孟九安好是好,是男人心目中的贤妻良母,在家孝顺公婆,体贴夫君,和顺无双。
只是女人家若太贤慧便少了什么,就僻如夫妻之间,她就像个木头一样,日子久了,实在没什么意趣。
不像孟九思,就是个天生的尤物,这样的女子怕是男人连命都愿意断送在她的手上吧。
人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倒想纳妾,又违背了当初他为了娶到孟九安在孟秦面前立下的重誓,且不说誓言会不会应验,光想到孟秦是个特别护短,又手染鲜血的杀神,他就胆寒。
唉——
像孟九思这样的美人,也只有饱饱眼福了,想将她弄到手,那无异于搭个梯子登天去摘月亮。
心驰神荡间,几人已经回了屋,曹鸿煊知道她们兄弟姐妹之间有体已话要谈,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