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孙思雨刚一醒转,陡然察觉林阡涉险,看判官笔几乎刺中林阡,一颗心差点跳出来。但林阡虽然暂落下风不能动弹,气血却在被缚的腿脚中聚集沸腾,面前这判官笔还在借势硬拼,林阡却不循章法突发奇招,腿脚猛一发力,那绳索立即断作几截,顺水推舟全部冲灌向孟令醒!只听一声惨呼,还在挥笔的孟令醒,瞬间失去平衡狠狠摔下屋去,即刻被林阡宣判出局。
协助孟令醒的绳索,骤然却变成了林阡的武器。这一变故,显然是那暗器高手始料不及,绳索刚被林阡震断,她立即就又发暗器用以威胁。君前监视良久,终于发现她躲藏何处,当即挥鞭而出,直扫假山一隅,惊呼声中,只见那女子冲天而起,长袖一挥直往李君前打,身旋如舞,然而舞姿之中却掺杂着唐门暗器的狠毒!
君前随刻一拳对接,白光相映之处,蓦地又闪出大群针形暗器,风行大呼“裂刃针”,君前当即缩回手掌连环踢去几脚又猛又急,那女子连退数步,蓦地放出一只绸缎来,一直冲向李君前腿脚,李君前何等脚力,随即就将那绸缎踢穿,那女人双手齐动,意向诡秘,不刻攒出一只光球来,猛然扫击向院内人群,随刻一声巨响,便在院中炸开了花。君前见这女子内力也竟然如此猖狂,不禁担忧众兵将安危,大声道:“诸位先撤!”
那女人振臂一挥,腰后尽是伸展出来的绳索,如蛇群般一条一条抽出来舞向君前和风行,以及周围兵将,这女子身负绝艺,身上如同塞满了武器,现在这些绳索刷刷地在院中横冲直撞,此间张力,再锋利的兵器都砍不断!
彼时,虽莫非手腕被铁环制住暂落颓势,所幸林阡的战力教王淮难以捉摸。林、王二人,在短刀谷内便战过一回,实力大抵不相上下,但高手间过招,往往要看当时情境,胜负难以预言。此刻,混战景象更加难以言喻!
王淮先是被莫非剑剑揪住不放,现在又是遇林阡刀刀势不可挡,情急之下立即对那女子吼道:“飞灵,还愣着做什么!速来助我!”
厉风行一怔,那女子猛然惊魂,听见“飞灵”二字,眼睛顿时瞪得比适才三倍还大。
“飞灵,有你丈夫的消息啦!就是眼前此人,是他逼迫你丈夫离你而去!杀死他!”王淮果然是王淮,为求脱身竟然胡乱诬陷,李君前适才对他的敬佩之感油然而灭,这个名叫飞灵的女子,虽然武功高强明显神智不清,之所以四十多岁了还保持着少女打扮,原来是这个缘由吗!
话音刚落,那女子身上所有绳索一起袭向屋顶的林阡,危急关头,厉风行一枚烟雾弹珠急发出手,那女子被一丈多高的土灰所阻,终于不能得手。李君前尚有余力,立即赶赴林阡身旁、代替莫非加入屋顶战局,当此时,院外却又冲进一大群金兵金将,个个都全副武装,为首的那个,正是久违的黄鹤去!
莫非受伤之后,刚刚退到檐下,忽然看见这个陌生又凶狠的父亲,不禁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全都拿下!”黄鹤去一声令下,金兵人多势众,企图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然而莫非近乎本能地一剑就挡在众人之前:“黄鹤去,你拿得下么!?”黄鹤去乍见是他,面色一变,父子二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今夜,陡然巧遇边关。
其实莫非很想问他,现在你站的地方,一关之隔就是你的国家,难道你不曾想念过它。
而黄鹤去则更想告诉莫非,等你到我这年纪的时候,你会发现,人只能向前走,虽然也许身后的东西不一定能完全放下。
谁都不正确,谁也都没错。
屋顶之上,那疯女人大呼小叫一定要把林阡置于死地,绳索出得大乱飞得到处都是已然失去理智,院内外,金人将宋人围在当中,火把照得人阵阵心寒。
“飞灵……唐飞灵。”风行沉思之时,王淮、林阡、君前尚在交锋之中,同时那唐飞灵掌中还沁出几片薄如蝉翼的叶子,疯狂往林阡饮恨刀上飞。
战斗激烈,狂风肆虐,泥沙乱走,砖瓦横落,一声惊雷,几乎与闪电同时击在屋顶,黄鹤去听到王淮惨叫一声,收回与莫非的对峙循声看去,只见林阡饮恨刀上已在滴血,王淮显然是右肩被砍中了一刀。若无唐飞灵在当中搅乱,王淮很可能已由林阡所擒。
“我姨母她……为何会加入名捕门?你们是何时起开始利用她?!”厉风行大怒,立即追向这个想逃的王淮,王淮脚力再快,哪比得过“风行水上”的绝顶轻功,幸得黄鹤去插入战局才保住他,厉风行侧身躲过黄鹤去的绝漠刀,轻巧落在地上,颤声问:“她真的是唐飞灵?!”
“自然。”王淮点头。
黄鹤去冷冷地:“厉风行,你若是到金国来,地位绝对不输给她。”
莫非怒不可遏:“黄鹤去!你自己降金便够了,何必如此卑鄙无耻!”
厉风行冷笑:“岂止卑鄙无耻,简直痴人说梦!”
恰在这时,又有一众金人从围墙外翻入园中,首脑正是南第四柳峻,他与黄鹤去不同,刚一入局就扬起手来,刹那院中剑拔弩张,不刻就要万箭齐发。
“还不弃械投降?!”柳峻冷笑一声,他和林阡的仇怨向来根深蒂固,何况而今,两者之间,已不再只有林楚江一个联系。
敌我对峙之重要关头,林阡、李君前、厉风行、莫非、孙思雨一共五人,汇聚于这暴风骤雨的中心——想不到这一场夜战,竟惊动了金国的三大组织,控弦庄、名捕门和南前十这么多位高手!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被调虎离山后的秦毓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也已经赶回了这里;唐飞灵依然疯疯癫癫,根本不会听任何人使唤,不时想要掀起战乱。
此情此境,如斯险绝,却无一人束手就擒,所有人,全都还在林阡身边,像极了旧日狡兔之窟与寒潭。他和盟军的交情,本就与和林家军的交情一样重。这些人,都是他要代吟儿照顾好的……
生死攸关,林阡夺过最近处的一只火把,厉声喝道:“有谁胆敢上前一步,今天这里就炸为平地!”
他话音未落,众人悉数大惊失色,包括黄鹤去柳峻在内的一干人等,借着火光明明看见脚下有交织复杂的导火线,吓得纷纷后退数步,后院原来早就埋好zha药?!
眼前一道白光刺眼,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所有金人猝不及防,逆着火炮可能蔓延的方向抱头鼠窜,即便有从容不迫如黄鹤去,伫立原地却显然还是做足了防御。孰料这声巨响之后,仅有漫天石灰烟雾,并非想象之中的那般碎片迸射、火焰四起,不过是唐门中暗器而已!石灰散尽,光线倏清,林阡等人已趁乱撤离,园中空留其影,不见其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是被林阡虚晃了一招!
黄鹤去心惊之余,弯下身来照射他脚下的“导火线”,哪里是导火线?明明只是遍地的枯藤萎枝罢了!
柳峻大吃一惊,转身旋走奔出院外,道上行人本就没有几个,柳峻率领几十个精挑细选的弓箭手穿街越巷紧追不舍,还是能捉到林阡等人的行踪,灯火与喧嚷,充斥在整个本该夜深人静的陈仓县。柳峻居高临下,大喝一声“发”,当时就箭如雨下,对准了抗金联盟这几大高手以及在外接应的一干人马。
好一群武功高强的宋匪,他们在四面八方的箭雨之中毫不畏惧,几乎是一边旋转一边挡箭,所有武器如各自的三头六臂环绕在他们身旁,任何箭矢,毫无例外被隔挡在战圈之外……
暗夜之中,柳峻眼中却只有林阡一个人。
其实,明明知道自己不如他能驾驭饮恨刀,明明现在自己并不想夺饮恨刀因为知道夺来也没什么用,那为什么自己总是耿耿于怀,总想将这个人除之而后快!?
攥紧了拳,他清清楚楚,他之所以要除去林阡,就是因为害怕!当即调兵遣将:“三箭齐发!”
然则恰是此时,宋匪增援已至,也是好几十个弓箭手,齐齐聚集街巷之末,不用发号施令,立刻拔刃张弩。这一下武器直接增多了四五倍,半空中箭雨骤即酿成箭海。
混战之中,柳峻弯弓搭箭,满心对准了林阡,却听得一声马鸣刺耳,从天而降一个紫衫少年,及时插入了这乱局之内,一根箭急急往柳峻打来,撞落了这一箭不容喘息又是一箭,如此“神鬼之箭”,不出自天骄徐辕之手又出自何人?!危急关头他策马驰入人群中央林阡身旁:“主公先行,由我殿后!”
“天骄,来得正是时候!”林阡察觉孙思雨亟需医治,当即将此地战局完全交托给徐辕,说罢扳鞍认蹬,乘跨战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