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无名
袁隗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然彻底黯淡下来。
“家主,两位公子来了。”府中管事端着一碗鹿肉汤送到袁隗的书房里,躬身道。
“士纪还未回来?”袁隗询问道。
袁家到了他这一代,子孙渐多,其中三子最为杰出,分别是袁基、袁绍以及袁术,其中袁基为长兄,继承了兄长袁逢爵位,也是这第七代唯一一个位列九卿的,不过多数时候不在洛阳,最近洛阳局势波云诡谲,相比于袁绍和袁术这兄弟两人,袁基更稳重一些。
“尚未归来。”管事摇了摇头道:“老仆已着人去请大公子回洛阳,应该也就这几日了。”
“也好。”袁隗端起碗喝了口肉汤,对着管事道:“去让本初和公路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袁绍和袁术推门而入,对着袁隗道:“见过叔父。”
“嗯。”袁隗示意二人入座。
“叔父,不知深夜唤我等前来可是有何要事?”袁绍看着袁隗,躬身道。
“陈默此人,我听闻你二人与其有些交情,此人如何?”袁隗看着两人询问道。
“不过一庶子尔,叔父为何问起此人?”袁术对于陈默不是太看得上,随口道。
袁隗闻言叹了口气,袁术才学能力都不差,就是这门户之见太重,其实袁术这毛病,在他们这样的大族中,不少人都有,只是作为袁家的未来领军人物,太过在意门户之别,会将自己的路走窄,在这方面,袁基和袁绍做的不错。
“庶子?”袁隗摇了摇头道:“今日嘉德殿上,此子已被陛下封为下军校尉。”
“他何德何能担当此位?”袁术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是军司马么?”
莫要看这军司马跟校尉之间看似只有一个级别,有的人,一辈子都只是个军司马,无法再进一步,这校尉已经算是实权官员,秩比两千石,若是外放到地方,那是跟一郡太守都差不多的官职,一个庶子,还是十五岁的少年,就是他袁术在这个年纪都没走到陈默这地步,更别说理论上来说,若陈默真得了下军校尉之职,那就跟袁绍平级了。
这让袁术有些无法接受,数月前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小子,如今已经到了差不多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凭什么?
“叔父,陈默此子确有非常之能,不但过目不忘,于军阵之上也颇有见地,绍此前曾让伯求拉拢过他,并且也透露过可助其夺取校尉之职,但……”袁绍看着袁隗,他还没动手呢,怎么陈默就上去了?
“哦?”袁隗饶有兴致的看向袁绍道:“本初如此看好此子?”
“嗯。”袁绍点点头道:“谦卑有礼,胸有丘壑,却不张扬,绍曾有意将其收入麾下。”
“你与此子交情如何?”袁隗闻言,微笑着询问道。
“数面之缘,不过交情也算不错,此子与孟德兄弟相称,是以经常被孟德拉来春暖阁与我等小聚,多数时候还是颇为有礼的,不过醉酒后,却是颇有不羁之态。”袁绍想到当初陈默醉酒后那倜傥风流,潇洒不羁的姿态,忍不住笑道:“如今他在春暖阁可是颇得姑子们喜爱,只是自上次醉酒之后,便很少醉酒了,绍还将云思赠予他。”
见袁隗不解,袁术道:“便是春暖阁一姑子,平日里清高的很,那日见陈默醉酒后狂言,委身于他,谁知这陈默还不领情,其后很久都没有再去春暖阁,还是后来我等唤他,他才过去,初时尚且道貌岸然,后来还不是带着那云思走了?我看陈默这脸皮,与曹孟德倒是有一拼。”
“都是率性之人,你何时能放下脸皮,叔父我也便不用替你担忧了,你们兄弟三人中,我最担忧的就是你啊。”袁隗摇了摇头,这事要看怎么说了,放得下脸皮的人,最终都能拿起来,袁家这一代的三个接触子弟,包括袁绍和袁基在内,都有些放不下脸皮,袁术就更不用说了,四世三公的名声是他们的底蕴,但同样也是他们的枷锁。
“我?”袁术愕然的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叔父,不要脸何时也成了好事了?
“也就是说,陈默与本初交情不错?”袁隗有些头疼,不再说这个事情,转向袁绍问道。
“不错。”袁绍点点头。
“那便拉拢他,我士人若能掌控部分西园军权,也就不必事事都要看那屠户脸色了。”袁隗端起碗,将最后一口汤喝掉道:“而且陈默尚且年少,心性未定,若能让其成为我袁氏门生是最好的。”
“这……陈默已有师承,乃臧子源弟子。”袁绍有些为难。
“那便将臧子源拉入袁家。”袁隗闻言却不以为意,这天下就是一盘棋局,臧洪虽说是徐州名士,但也未必不能成为袁家门生。
“叔父放心,此事便由绍去办。”袁绍点点头笑道:“正好,陈默既然升为下军校尉,又是凯旋归来,明日便为他接风。”
“此事尔等心中有数便可,而且虽是拉拢,但也莫要太过,我袁氏还是要些脸面的。”袁隗说到最后笑道。
虽说陈默文武双全,是个人才,但袁家四世三公,也不可能上赶着跑去拉拢,若是实在不能够控制的话……这古往今来,被毁掉的天才也不少。
“喏~”
“去吧。”袁隗摆摆手笑道。
二人起身告退。
同一片夜色下,臧府。
“贤弟,你啊,就是太抠,这毛病得改。”曹操已经有些东倒西歪,勾着陈默的脖子道:“如今你已经做了校尉,这带兵,你懂练兵,那是你有本事,将士们也愿意跟着你干,但要想收他们的心,光会练兵不行,你得大方些,该给的给他们,人就是这般,有好处,干事也会更加热切,否则,你就是把兵练得再好有什么用?我把一车钱往前面一放,你猜还有几人愿意跟你?”
“说得轻巧。”陈默拎起酒坛子,霸气的仰头狠灌了一口,同样勾着曹操的脖子道:“我也得先有钱方可啊!嗝~”
“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们一样不在乎钱么?我不想给云思买些好看的首饰,给娟儿买个簪子,给大郎买把好刀?”陈默狠狠地拍着曹操的肩膀道:“想,都想,但钱从哪儿来?你知不知道,鲍鸿跟我说晋升校尉要六百万钱的时候,我特娘的都想直接回徐州了,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小弟我没钱,在这之前,帮荀家刻竹简,一卷能给我两千钱,我都觉得是大钱了,来到洛阳这么久,学到的东西不多,但对我穷的认识却是越发深刻了。”
“你我兄弟,谈钱多伤感情?你没有,为兄我……”曹操醉醺醺的摸着沉默的头。
“给我?”哪怕是醉酒状态,都能看到陈默此刻眼睛里的光亮。
“借你,得还。”曹操哈哈笑道:“凭贤弟的本事,以后不愁钱的,到时候你多还我个几百万,为兄也肯定不好意思不收!”
“嘿,孟德兄,你喝了酒,脸皮越来越厚了。”
“你不也是?我就好奇了,那日在春暖阁里,你喝醉了酒虽然也狂,但出口成章,不知多少女子为你心醉,怎的今日单独跟为兄喝酒,你却是这般模样?”
“那日在春暖阁中,四周都是姑子,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有辱斯文,名士风度还是要的,今日你我兄弟独酌,若还是那般咬文嚼字,多无趣,不畅快,再说,莫要怪小弟说实话,就算我想赋诗,看着兄长这脸,也赋不出来,若是我家云思在此处,那你看着,孟德兄要多少,我便有多少。”
“你见色忘义!”
“子曰食色性也,我没错,是你这人太古板了。”
“我古板?”曹操耷拉着陈默的肩膀,不屑道:“你至今估计也只有云思那一个女人,我看娟儿如今尚是处子之身,你还没碰过吧。”
“这都能看出?”陈默惊了。
“那是自然,你莫看我这样,我可告诉你贤弟,在这洛阳,为兄可是号称花间孟蝶,女人,就算她衣衫褴褛,把脸涂黑,我只消看上一眼,便知她是美是丑,身段如何……怎样?要不要与为兄学?以你才智、样貌,不出一月,便能如为兄这般浪迹花间~”
“那东西有何用?人这辈子匆匆数十年,哪能将许多精力浪费在女子身上?”
“姐姐,这……”看着院落间发酒疯的两人,娟儿听着他们的话有些面红耳赤,扭头看向一旁的云思道:“是否送公子和曹公去休息?”
云思点点头,扭头看向一旁的大郎道:“劳烦大郎帮忙将曹公送去厢房休息。”
“嗯。”大郎也觉得再让这两人胡闹下去,可能会出大事,当下答应一声,大步走过去将两人分开,扶着曹操便往厢房而去,云思和娟儿费力的搀扶着陈默往房间走去,哪怕如此,两人的吵闹之声都没停过,听的人有些好笑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