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小心点。”封仵作吹了吹他的画,抬头瞪她,“不要弄脏了我的画。”
乔苒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管他,而是放下篮子,转身走到周栋面前,俯身施了一礼,道:“周大人。”
周栋朝她点了点头,目光略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封仵作,道:“刀来了,可以继续了。”
乔苒笑着抬手一礼:“下官告退。”
这走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周梁轻哧了一声,看向被蒙住大半口鼻的封仵作,道:“你应该没有再漏掉的东西了吧!”
封仵作从桌后站了起来,愤愤的瞥了眼女孩子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
“那就开始验尸吧!”周梁伸手覆上了自己身边的佩刀。
再乱七八糟的折腾可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
封仵作没有再乱七八糟的折腾了,折腾的成了乔苒。不过,她也不是在乱七八糟的折腾,而是既然来了刑部大牢,秉承着不能白跑一趟的原则,顺带看了一个人。
方老夫人。
“你回来了?”背对着她坐着的方老夫人微微抬手,不过在听到那个女孩子一声“方老夫人”之后,便轻哂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是嘲讽,“怎么样?原家有没有听话?你那个爹还好不好?”
顿了顿,她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样东西对我有用,对你没什么用的。你何必不信?”一样没有用的东西又能做的了什么?
“我那个爹死了。”女孩子笑着扫过她手边还未收走的碗筷,道,“怎么样,近日是不是饭菜都更合胃口了?”
背对着她的方老夫人微微抬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女孩子笑道。
方老夫人的眼皮肉眼可见的一跳:“你……你做的?”
“怎么会?”女孩子闻言却是一声轻哂,道,“是他最疼爱的原小姐。”
方老夫人没有再说出“怎么可能”之类的话,只是惊疑:“为什么?”
“自然是为父不慈,招来怨恨。”乔苒说着蹲了下来,看了眼她身边的菜式,道,“我说过,你把东西交给我,秀王府会对你更好。如何,是不是灵验了?”
方老夫人没有说话,但这时候没说话等同于默认了,更何况手边的碗筷还没收走。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出声,道:“你做了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女孩子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闻言只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向摩挲着想要站起来的方老夫人,道,“我这个人很讲信用,说了你把东西给我,会让你好好活着便是好好活着,决不食言。”
确实好好活着了,除了仍然被关在这刑部大牢之外,这些天那些被重刑审讯的犯人的声音再也没有听到过,还有吃穿用度都提升了不少,以至于她早早的便穿上了厚裳。
只除了……不能出去,她确实活的很好。
方老夫人下意识的收紧了自己的手:不知道这一次她来又是要做什么。
“我来也没别的事,只是看看你,毕竟不管什么事情做完了总要来看看的。”乔苒说着向外走去。
……
午时过后又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直到戌时还没有停。
一辆马车停在了大理寺门口,有人抱着医箱从马车上下来,下马车之时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
“封仵作,小心些!”身后两个刑部的官差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而后撑伞亲自将他送入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辆刑部的马车,抱着医箱的人才抓紧了大理寺衙门前的廊柱轻舒了一口气。
“封仵作。”
一道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啪嗒”一声,封仵作手蓦地一抖,医箱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喊什么喊!”顾不得掉在地上的医箱,他愤怒的喊道。
秋雨淅淅沥沥,灯光昏黄,有女孩子撑着一把伞走了过来,她容色清艳,这一幕,如一副仕女夜行的水墨画一般徐徐展开。
可眼下,封仵作眼里却看不到什么美,反而看着愈行愈近的女孩子,目光中怒火愈盛。
“你……你……”大概是气急了,封仵作颤着手指向女孩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上他的愤怒,女孩子却笑了起来,而后笑问他:“这么了?”
怎么了?她还好意思问怎么了?他担惊受怕了一整日,她来了转身就走,还问怎么了?
封仵作气愤不已。
这表情极大的取悦了女孩子,她哈哈笑了起来,待到笑够了,才在封仵作发青的脸色中开口了,她道:“好了,封仵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正要发怒的封仵作神色一僵,愤怒转为惊异:“你知道?”
“是啊,我知道。”淅淅沥沥的雨幕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女孩子缓缓开口,“打伤王泊林的是他自己。”
封仵作动了动唇,没有立刻说话,不过眼中的惊异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她怎么知道的?
“你画的很清楚,我已经看明白了。”女孩子的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格外清晰。
“这个王泊林几乎全身上下都有伤,如果是有人对他动的手,那么那个人必是乱拳击打的招数,也就是泄愤一般。”女孩子说着扬了扬拳头,道,“我想了一下,我这么打下去,定然是乱打一气的,可他偏偏有一片地方什么伤都没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背继续道:“鉴于他下身、双腿处皆有伤,人被攻击那一处必然会弯下身来,如此,背部必然会暴露在视野中。我若是一个乱拳击打他的人,这样的暴露之下必然会动手,可他背上却连一处伤口都没有,这很诡异。而且……”
“而且他身上每一处伤口都是双拳可及的范围之内的。”封仵作打断了她的话,神情愈发凝重,“我原本是不相信的,可通过解剖他的尸体,我发现了另一桩事,就是……咦?你难道就凭这一点就知道是他自己打伤的自己?”
即便王泊林的伤痕诡异,可仅凭这一点就要推测出这个结果,恐怕还是有些困难的吧,毕竟自己打自己这种事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了。他是通过验尸有另一处验证,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点,在还未见到王泊林的尸体时,我就在怀疑了。”乔苒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脚边一处积水的泥潭,没有移开,“被人打成这样,又未受制于人,他却一声不吭,那时候他自残就是我推测之一了,今日看到你画的图,我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件事。”
正是见到了封仵作画的这幅图,她先前所猜测的一切几乎都证实了。但猜测被证实这种事于这件事而言真不是什么好事,这件事情早已不受他们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