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来仪
镇国公一走,高睿言再次将圣旨反反复复看在了好几遍。小心翼翼收好,锁在了多宝阁中。
此刻已经是寅时,春日里天色晚得早些。府中华灯初上,下人们忙碌起来,开始准备晚膳。
高睿言在御书房茶水间吃得饱饱,这会子半点不饿。
事情办妥,一颗心略微定了些。
想起陈仪那满身伤痕,心又纠成一团。
长风看着自家世子爷,不停在房中转圈,几次抬脚想出门。世子爷那点子心思,他们几个都清楚的很。长风高兴之余,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追风见他表现的实在太明显,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跟了。忍不住偷偷推了推长风,低声警告道:
“收敛些,爷那是高兴,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长风瘪了瘪嘴,斜眼看了看追风。见他永远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再一想原来问过他,爷到底看上哪家小姐。这厮故弄玄虚,死活不肯说。
长风想到就来气,反口呛道:
“爷高兴,咱们做奴才的,自然也跟着高兴。我乐我的,与你何干!”
追风懒得搭理他,闻言不在多话,任由他抽风。
高湛在房中转个不停,既想立刻去看看陈仪,却又深知此刻不是好时机。
他在镇国公面前言明,对这门亲事并非心甘情愿。若叫镇国公知晓,自己居然如此迫不及待,肯定会看穿自己真实心意。
一旦父亲有了怀疑,必然会产生芥蒂。
父亲不会责备自己,只会将负面情绪全然转移到桃桃身上。一旦有了芥蒂,将来桃桃过门之后,岂不是要看父亲脸色。
高湛不愿有半点委屈陈仪,只能强忍着,告诫自己不可轻举妄动。
明儿,明儿再去看她。
大夫都说了,桃桃并无生命危险。就是挨了十来板子,伤筋动骨是难免的,且得好生将养!
想到这里,高湛猛地停下杂乱无章的脚步。一转身,开始在书房中翻箱倒柜。他找东西简直就是拆家,四处乱丢。
追风几人面面相觑。
长风看热闹看得心满意足,见状忍不住问道:
“爷,您这是要找什么?”
高睿言翻来翻去,忙得额头冒汗。听了长风的话,这才想起找东西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一拍脑门,说:
“长爷记得,去年有人送了一株百年灵芝来。爷放在这书房里,怎么找不着了?”
长风顿时无语,爷真是一碰到陈三小姐的事儿就冒傻气。
“爷......”长风忍住笑,说:“那株百年灵芝,前些日子,您不是早拿出来,送给六殿下了麽.......”
“是麽?”
高湛身体一僵,停下翻找。细细思量片刻,总算想起来这事儿来。
回过神来,这才觉察出,方才长风话语之间多有调侃意味。高湛斜眼看了一眼长风,后者憋笑憋得难受,偏偏要装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得样子。整张脸都快憋得变形了。
高湛拉长脸,冷哼一声,磨牙说:
“爷瞧你看起来,倒像是比爷更兴奋……怎么,爷我最近没跟你们过过招,看来你是闲得慌,皮痒痒了?”
长风猛地打个机灵,连连赔笑说:
“爷,爷,奴才错了。这不是瞧你总算得偿所愿,奴才也是替你开心不是。”
高湛哪里肯听他废话,心想:练练也好,正好去去燥热的心思。一念及此,半点也不理会长风说什么。长袖甩到身后,背着手踱步出了房门,走进了院子里。
长风哀嚎一声,垂头丧气,乖乖跟在高湛身后。
追风嘴角微杨,轻轻哼了一声。
活该!
不提高湛是如何强迫自己,在自己家里练功夫消磨时间。
皇帝的这份圣旨,除了忠勇伯府这该知道的,从头至尾毫不知情外。不该知道的全都听说了。
三皇子是头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镇国公府高世子定了忠勇伯府长房嫡女。这消息对三皇子来说,不算是条坏消息。
彼时,三皇子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坐在亲身母亲黄贵妃寝宫里,和黄贵妃说着方才见了皇帝的事儿。
今年春季过了一大半,这会已是三月末,还有几日便到了四月。
四月一过,再过两三个月夏浔将至。往年夏日,雨水季节来临之际。朝廷都会提前派人,开始各地方迅查防洪大堤。若有不合要求的地方,则该加固加固,该修缮修缮。
尤其是江淮一带,因靠近京城,长江主流支流通通都要仔细检查一遍。以防止江水蔓延,发生灾祸。
涂中南谯一事之前,这份肥差都是捏在三皇子手上,任何人不敢染指。
可经过南谯出了事后,不仅黄尚书的尚书之位被撸,三皇子一派损失惨重。直到今日,黄老太爷依旧没从新归位。户部尚书之位,三皇子一直以来都视为己物的钱袋子,如今一半在自己手里,另一半,却始终捏在在姚景润手里。
这些年,三皇子想尽一切办法,都是徒劳无功。
今年又到春巡季节,三皇子实在不甘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今儿主动出击,去向皇上请命,要求亲自出去春巡。
想着春巡过后,差事办得漂漂亮亮,趁机提上一提。至不济,也能得些银子贴补贴补,做些其他安排。
哪知,还是被皇帝不冷不淡地,给驳了回来。
皇帝原话是:
“春巡一路巡视,实在太过辛苦。朕前一阵子听你媳妇说,你府中妾室有了身孕?绵延子嗣是大事,平平安安最是重要。春巡一事,还是交给旁人去办罢。”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和煦,但三皇子听得出来,皇帝非常坚决,不容有异议。
三皇子不敢违逆,只得忍气吞声,说了会闲话,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见了母妃黄贵妃,在皇贵妃殿里。他知道这里安全,强压的火气就冲了出来,再也按捺不住!
将皇帝原话复诉了一遍。三皇子越说越生气。面色渐渐青紫,拼命拍打桌子怒吼:
“什么叫妾室有了身孕,不过是个妾,难不成就为了个妾,爷我就得天天在府中陪着她?父皇不同意就不同意,何必拿个贱婢做借口!母妃,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儿臣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这都多少年了,难不成犯了一回错,父皇就永远不能原谅儿臣,永远不肯罢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