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好,今年秋闱,朕等着你的锦绣文章。”赵祯说完,好似很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宋嬷嬷,“朕有些冷,去拿一件披风来。”
“是老奴该死,竟然疏忽了,老奴这就去。”宋嬷嬷躬身请了罪,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赵祯看宋嬷嬷离去之后,又借机小声对刘少奢说:“你去跟沈熹年说,忘忧和陈常禄在一起,找到陈常禄就能找到忘忧。”
“明白。”刘少奢答应了一声,抬手在怀里翻了翻,忽然喊道:“哎呀,我的草稿丢了,我得去找找!”
众人都偷偷地笑,但碍于太后颜面也没敢说什么。
刘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骂道:“混账东西,回头定叫你父亲好好地管教你!”
“太后莫怪,臣去去就来。”刘少奢说着,向着太后躬身一礼便急匆匆的跑了。
似他这般无礼,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被问罪。然而他是太后娘家唯一的侄儿,太后骂过了,旁人自然要劝说一二。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但碍于场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太后娘娘,各家千金的诗词都交上来了。”泽慧捧着一个装满诗笺的托盘走过来回道。
刘太后勉强笑了笑,对赵祯说:“哀家这些年被庶务所累,于诗词上却是荒废了。还是请陛下看看吧。”
赵祯心不在焉地揉了揉眉心,说湿气太重,又被凉风一吹,此时有些头疼。看着他敷衍的样子,太后面露不快之色。抬头看见了赵承渊便抬手笑道:“四郎,你来。”
极有眼色的赵承渊早就看出了赵祯的烦躁以及太后的不悦,便含笑上前躬身一揖并回道:“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你看看这首小词。哀家觉得甚是别致。”刘太后递给赵承渊一张花笺。赵承渊看了一眼那首小词,不过是闺阁女儿家写春景的词句,虽然说得上有几分清雅,但也不过是大众之作,并无新意。但太后既然说好,他自然不会说别的。
“母后,朕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疼,先回去歇一歇。”赵祯再也不想等下去了。忘忧一直没有消息,他只觉得坐立难安。
“今日这宴席是专门为陛下准备的……”刘太后自然明白赵祯为何魂不守舍,但嘴上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叹道:“不过,罢了,龙体安康最是要紧,把张太医叫来给陛下好好地瞧瞧伤。”
赵祯道谢之后便裹上宋嬷嬷拿来的披风转身离去。
刘少奢下了露华台找到沈熹年把赵祯的话转达完毕,又拉了一位相熟的好友,死缠烂打要了人家一首诗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露华台上依旧是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露华台之外却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陈常禄是乾元殿的掌案大太监,此人在宫中几十年,可谓根深蒂固,若是他动了歪心思,忘忧只怕真的会出事。沈熹年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封锁行宫!把陈常禄给我找出来!另外,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许放过,统统给我扣起来!”
护军们立刻分组散开,由原来的搜寻忘忧一个人变成遇到可疑之人全部拘押。
赵祯急匆匆下了露华台便去寻沈熹年。
沈熹年此时正在清露轩的院子里站着,几个护军正在搜陈常禄的屋子。沈熹年站在屋门口凝眉盯着屋里人的举动,全身都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熹年!”赵祯疾步而来,走到沈熹年的面前,蹙眉问:“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沈熹年心里万分责怪赵祯,陈常禄是他贴身服侍的人,身为天子他怎么能有眼无珠到这种地步。但此时没有任何发现,他的火气也只能压在心里。
“忘忧回来后发现朕的饮食和汤药里被人动了手脚就一直在暗中追查。今天早上陈常禄忽然来说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但露华台的宴席即将开始,朕脱不开身,忘忧就跟他去了。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圈套。”赵祯说着,忽然飞起一脚踹在旁边的栏杆上。
“沈统领!”有个护军急匆匆跑了进来,躬身回道:“我们逮住了一个可疑之人!”
“谁?人在哪儿?!”沈熹年立刻问。
“带上来!”那人朝着身后一挥手。两个护军拎着凌三儿大步流星地进来。
“就是他!”护军把人往地上一扔,又把手里的一个包袱递上去,回道:“这人鬼鬼祟祟地像是要溜,还带着包袱,里面都是细软之物。”
“陛下!陛下饶命啊!”凌三儿看见赵祯在,知道自己这下是完了,忙爬过去求饶,“奴才都是听师傅的!都是师傅指使奴才的……陛下饶命啊!”
赵祯咬牙说道:“想要饶命?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刑部大牢里有的是刑具可让你生不如死。”
凌三儿二话不说就把陈常禄卖了:“师傅……啊呸!是陈常禄他让奴才在静兰阁等着,然后他把明嘉县主诓了来,关进小屋里,让奴才看着她……”
“静兰阁!走!”沈熹年一挥手,带了护军便走。
赵祯吩咐宋嬷嬷:“叫人把这狗奴才看好了,不许他跑,更不许他死!”说完,便急匆匆追着沈熹年往静兰阁去。
*
忘忧昏昏沉沉之中听见沈熹年喊自己的声音,猛然惊醒。她“呜呜”的回应着,希望沈熹年快点破门而入。
幸好沈熹年也没让她等太久,静兰阁里几处屋舍门上都挂着锁,沈熹年命人把门锁全部砸了,很快就在最狭小的南屋里发现了忘忧。
“你怎么样?”沈熹年冲上去把塞在忘忧嘴里的布团拿走丢掉。
“我还好,快去抓陈常禄!”忘忧急切地说。
“先顾好你自己吧!”沈熹年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割断了绳子,把忘忧扶起来,又问:“他们有对你动手吗?有没有哪里疼痛或者不舒服?”
“就是这绳子困得太紧了,我的腿脚都麻了。”忘忧说着,用力的跺了跺脚。
“忘忧!”赵祯夺门而入,一把推开沈熹年把忘忧搂进怀里。
忘忧有点尴尬的看着沈熹年,无奈的推了推赵祯:“陛下……”
赵祯对忘忧的尴尬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并连声致歉:“是朕不好!是朕疏忽了……朕不该相信陈常禄那老贼,朕害了你,对不起……”
沈熹年默默地叹了口气,挥手把门口的护军都撵走,自己也出去了。
狭小昏暗的屋子里只剩下赵祯和忘忧两个人,忘忧没了顾忌,抬手攀上赵祯的肩膀,柔声劝道:“陛下,没事了,别自责。我只不过被关了一会儿罢了,他们既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我现在就毫发无伤的站在你面前啊。”
赵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方把怀里的人放开,又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心里的那股恨意又涌上心头,遂咬牙说道:“想不到陈常禄这老贼才是别人的狗,今日这笔账若不能清算,朕连人都不配做了。”
“陛下不要为了此等小人气坏了龙体。”忘忧忙劝道。
“走,先回去了。”赵祯拉了忘忧的手出门去。
沈熹年留了几个护卫在外面守着,自己已经先一步回清露轩提走了凌三儿。赵祯带着忘忧回来的时候,提前回来的宋嬷嬷和姜兰已经预备好了温热的香汤给忘忧沐浴。
赵祯把忘忧送到后院,低声说:“让她们服侍你好好地泡个澡,休息一下。若不舒服就让张太医过来诊脉。朕去去就来。”
“好。”忘忧身上极不舒服,沐浴自然是此时最想做的事情。
目送赵祯离去之后,忘忧无奈的叹了口气进了自己的卧房。
姜兰先端来一碗姜汤给忘忧喝下,方伺候她更衣沐浴。
“多美的一身衣裳啊!竟这么糟蹋了!”姜兰看着裙裾上的褶皱和泥污,痛心疾首的叹息着。然而当她看见忘忧手臂以及小腿上被绳子勒出的青紫痕迹时,忍不住跳脚骂人:“凌三儿那个狗东西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我一定跟陛下说,让陛下勒死他!”
“你就别添油加醋了!”忘忧自己撩了热水洒在自己的肩上,“这种程度的伤用活血化瘀的药油揉一揉就能散开了。”
“县主就是太善良了,才让那些人欺负到头上的。”姜兰拿了手巾用热水浸湿,裹在了忘忧的肩膀上。
忘忧又往下缩了缩身子,让自己全部浸泡在温热的玫瑰香汤之中,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着事情的始末。
有人在赵祯的汤药膳食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药,以此引起自己的注意,就是算定了自己会暗暗地查这事儿。在自己查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的时候,陈常禄忽然说找到一个可疑之人。此时,自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自然轻易的相信了他,落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可是,他为什么只是让凌三儿看住了自己,却不伤害自己呢?
他们费劲了心思把自己诓进圈套里却不要自己的命,他们要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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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沈熹年手中长剑抵在凌三儿的咽喉,厉声问道。
凌三儿抱着脑袋喊道:“沈大人饶命啊!小的真的只是听吩咐把明嘉县主关进那个小屋里。然后算好了时辰等着露华台的宴席已经到了最热闹的时候便跳窗离开,陈常禄让我出宫后去一个叫莫家堡的地方找他,其他的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