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夜色深沉,薄薄的云彩遮住了月光,赵承渊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休息的院子里,便见衣衫单薄的丁素云迎了出来。
“王爷可算是回来了,这都要三更天了。”丁素云一脸关切地看着赵承渊,又低声问:“可有忘忧的消息了?”
“还没有。”赵承渊摇了摇头,转身在院中的凉榻上坐下来。
丁素云忙上前两步蹲下身来揉捏着赵承渊的小腿,又问:“王爷晚饭可用了?妾用小灶煨着百合粥,王爷要不要吃一点?”
“没有胃口。”赵承渊侧身在凉榻上躺下来,又说:“我在这里略躺一会儿等消息,你自去睡吧。”
“妾睡不着。王爷只管养养精神,妾就在这里守着,绝不吵您。”丁素云伸手拿了一件贡缎披风来搭在赵承渊的身上。
盛夏的夜风中带着湿热的气息,即便是夜里也让人烦躁难安。
赵承渊自然是睡不着的,他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地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忘忧出事了,所有人都去寻她,沐霖是她的兄长,沈熹年是她的青梅竹马,这两个人为了她抛下一切自然无可厚非,李舒是原东宫卫统领,奉旨而来自然不是赈灾的。他们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关心她,唯独他不行。
想想身边坐着的丁素云来江宁城的缘由,赵承渊从心底冷笑——说什么帮忙料理婚礼?吴王府跟林家和秦家不沾亲不带故,用得着一个侧妃来帮忙吗?更何况丁家跟林家还有不懂戴天之仇恨。天子分明是在提醒自己是有妇之夫罢了。
丁素云坐在旁边用团扇为赵承渊赶着蚊子,赵承渊合着眼睛假寐,没多会儿的功夫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有人急匆匆的进来,把丁素云吓了一跳。然她尚未说话,赵承渊忽然睁开了眼睛。
“王爷,我回来了。”来人低声说。
赵承渊看清来人是阿寺之后忙坐起身来,急切的问:“怎么样?”
“已经找到林姑娘了,林大人和舅爷一行人乘船往回赶,估计天亮之前便能回来。属下先一步回来给王爷送信,免得王爷担心。”
“嗯,好!找到就好——人没事吧?”赵承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惊无险。具体事宜王爷可亲自问林姑娘。”
丁素云轻笑道:“我就说忘忧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嘛!王爷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睡不成。”赵承渊把身上的披风掀开转身下了凉榻。
“这眼看就四更天了,王爷还要出去吗?”丁素云忙起身问。
“有件急事,需得立刻料理了。”赵承渊说完便急匆匆离去。
丁素云挫败的叹了口气,在院子里愣了一会儿方自己回屋去睡了。
赵承渊出门后叫了两个心腹随从直奔大牢。阿寺无声无息地跟上了赵承渊的脚步。
牢房里值守的狱卒正在打瞌睡,猛然听见动静正眼看见到赵承渊很是诧异,忙上前行礼:“王爷,您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朕去看看赵世苓夫妇,你不必跟来了。”赵承渊说着,径自往里走。
狱卒还想问什么,却被阿寺手中的剑挡住了脚步。
赵世苓夫妇被单独关押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因为刘氏断了一条胳膊,赵承渊让人找了一个郎中来给她包扎了一下伤,倒也不是他心底仁慈,而是怕刘氏嘴里没有真话,找不到忘忧还得继续严刑审讯。
恰好是黎明之前的时候,连牢狱里的人都沉沉的睡着,鼾声和睡梦中痛苦的沉吟声相互交错,带着牢狱里特别的韵律。赵承渊在刘氏的牢房门口停住脚,看着草铺上那个发丝凌乱一身血污的妇人,沉声咳嗽了一下。
刘氏顿时惊醒,睁开眼看见赵承渊后她愣了一下,许是因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又闭上了眼睛。
“刘金枝。”赵承渊叫了她一声。
“王爷?”刘氏再次睁开眼睛,并推了推身边睡得死猪一样的赵世苓。
“嗯……嗯?!”赵世苓从梦中惊醒,看见赵承渊后吓了一跳。
“刘金枝,出来吧。”赵承渊说。
“王爷,这么晚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该说的都说了……”
“你是不是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自然有数。”赵承渊冷冷的看了看身旁的护卫。
护卫把牢房门打开,进去把刘氏提了出来。
“王爷,王爷!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赵世苓忙扑过来问。
“赵世苓,管好你自己,从现在开始,你跟这个妇人再没有关系了。”赵承渊说完,转身便走。
“王爷,王爷……”赵世苓把着牢房门口看着赵承渊带着他的婆娘出了牢房,心中细细的琢磨着,这是要把人带去哪儿?
刘氏被赵承渊从牢房里带出来并没有出牢狱,而是换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牢房。这间牢房不但宽敞而且干净,还摆着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显然是临时问话的所在。
“把刘七他们几个都带过来。”赵承渊说着,在椅子上落座。
片刻功夫,广济堂的刘叔平和赵世苓府里的管家吴仞以及给沐霖婚宴上帮忙的两个厨子都被带到了。
赵承渊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他看也不看这几个人,只伸手从靴子里拿出几分供词放在桌案上,皱着眉头斜靠在椅背上说:“你们几个人的供词有些对不上,管家吴仞说刘氏叮嘱他要把林紫苏弄死再丢到船上,让船顺水漂走。而刘金枝则说自己只是想吓唬吓唬林紫苏,叫人把她打晕丢船上顺水漂走。现在你们两个当堂对质一下,究竟是谁说谎了。”
刘氏跟吴管家立刻撕咬起来,刘氏说自己就是要吓唬吓唬忘忧,并没想杀人毁尸。
吴仞则一口咬定是主母吩咐一定要弄死忘忧出这口恶气,自己只是负责传话,具体事情是刘叔平办的。
刘叔平又说自己不忍心对一个小姑娘下死手,只是把她打晕了弄出去交给了吴仞,是吴仞把人放到一艘漏水的船上,又把船推走了。
这三个人各执一词,一时争执不下。
赵承渊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地说:“刘叔平且到一边去等着,吴仞和刘金枝,你们两个究竟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本王给你们片刻时间考虑一下,若再不说实话,两个人都大刑伺候。刘金枝,你已经丢了一只手了,还想再把另一只手也丢了吗?”
“我……”刘金枝瑟缩了一下,咬着牙不说话。
吴仞歇斯底里地朝刘氏喊道:“夫人,你因为恨林家兄妹把你囤积的药材都挖了出去,又见他们二人占了赈灾头功,又封赏有娶亲,说着天下头等好事儿决不能都让他们兄妹占了去!所以你让我找叔平一起把林姑娘弄死,再抛尸江中。又怕在江宁沉尸会被发现,就让我弄一艘破船把她放上去顺水漂走,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王爷和陈大人查问也无从问起……夫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主意,你就招了吧!省的零碎受罪啊……”
刘金枝看了看两边的刑具,终于放弃了挣扎。
“这是供词,画押吧。”赵承渊点了点桌案上早就录好的供词。
吴仞和刘金枝都画了押,赵承渊又对刘叔平说:“到你了。”
刘叔平又把自己如何混进婚宴上喝喜酒,又如何装醉躲了起来,趁着两个厨子去纠缠李舒的时候,他瞧瞧摸进了忘忧的屋子,原本是想用迷香,然而忘忧对香料十分警觉,没得逞,他只能出其不意用帕子沾了药粉捂住了忘忧的口鼻强行把她迷晕,他的同伴打晕了丫鬟茉莉,两个人用被子把人卷起来从角门运了出去。
说起来也是巧,赵承渊把钱家的宅子拨出来给沐霖成婚用,而这座宅子原本是刘叔平极其喜欢并原打算据为己有的。所以他对着宅子十分熟悉,甚至还偷偷留了角门的钥匙。
“行了,如此便都弄明白了。”赵承渊收了供词,对阿寺使了个眼色便先一步走了。
忘忧一行人连夜赶路,果然在天亮的时候到了江宁码头。
丁素云和秦青茵一早起来便套车来码头等着,秦青茵远远地见沐霖抱着忘忧下车,心中一慌,忙迎上去问:“不是说有惊无险吗?这怎么……”
沐霖宠溺一笑,叹道:“她没事,只是睡得太沉了。”
“哎呦,可吓死我了!”秦青茵舒了口气。
“走吧。”沐霖把忘忧送进了马车,又转身拉着秦青茵上车。
沈熹年绕到前面去跳上车辕跟车夫坐在一起,李舒则压着姜老五等几个人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江宁府衙而去。
马车里,秦青茵小声对沐霖说:“今儿早晨我刚听吴王妃说,刘氏在牢里暴毙了。”
“怎么会?”沐霖一愣,皱眉说:“那个妇人身体好得很,所谓暴毙就是被人处置了。吴王为何这么做?”
秦青茵摇了摇头,低声说:“我总觉得这个人城府极深,怎么都看不透似的。”
沐霖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忘忧,低声叹道:“想来,他是怕刘氏的嘴巴不严,会扯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