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之庄稼汉
读书人?
什么读书人?
不会拿刀砍人的读书人我要来干嘛?
冯永对那些斯文的读书人不屑一顾。
后汉儒学兴盛,本意是好的。
因为儒学易于教化百姓,可以让社会变得更加稳定。
但等世家大族逐渐垄断了知识传承以后,味道就开始变了。
越来越多的读书人袖手清谈,坐而论道,浮华交会,互结朋党。
当此等风气越来越烈,终究是造成了两晋时期的清谈之风。
务实?
那等世俗浊事,岂能沾染吾身?
当然,并不是说世家大族出身的子弟就全部是这种废物,但浮华清谈之风确实是他们这个阶层引领的。
要不然,肚子都填不饱,谁有心情去吹牛逼?
只见冯永正色道,“老将军,即便是曹贼,亦知浮华清谈,有碍国事,何况大汉现在明清吏治,厉行简朴?”
北方中原是世家的天下,所以这种风气是最严重的。
从曹操到曹丕,都曾下令罢黜这种风气。
也幸好如今的大汉,根本就是一群草根搭伙创立起来的。
再加上诸葛老妖的身体力行,简朴务实之风还是占了主流。
“无论是南乡的士卒也好,南乡学堂出来的学生也罢,他们可为民吏,可为农官,可为匠官,皆是为国出力,为民谋福。”
“独独不能做的,就是浮华清谈,不通事务。”
敌人有这种风气我很喜欢,但兴汉会体系出来的人谁要沾染这种臭毛病,看老子怎么抽死他!
说到这里,冯永指着下边的正在进行最后检查流程的工程营,“老将军莫要小看这等抛石车。”
“永在这里就说句大话,这种抛石车的问世,只怕以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种新式的沙场征战。”
元蒙正是利用这种抛石车,攻陷了樊城,逼降了襄阳,南宋最重要的两座前线城池的陷落,正式拉开南宋灭亡的帷幕。
这种抛石车,被称作是兵器改革的奇迹。
因为它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大炮。
而冯永手里,掌握的,正是这种冷兵器时代的奇迹武器。
也就是说,除了那种城墙极为雄厚的大城,或者是有着优势地利,导致这种抛石车无法发挥作用的城池。
那些建在交通要道上的普通城池,再也不能成为防守方的最大倚仗。
小城守几天,大一点城池也就是十几天,必然会有一处城墙被砸塌。
这就逼得守军不得不出城野战。
野战技术谁家强?
诸葛八阵图,骑兵三件套。
除非筑城技术再一次大跨越,或者守城技术有了巨大的提高,又或者战争形式再发生变化。
否则配重抛石车永远都会是冷兵器时代守城方的噩梦。
比如说水泥?
然而手里有豆腐渣水泥的冯永表示,谁敢拿这种水泥当盖房子的建筑主要材料,房塌人死不关我事!
听到冯永说出这等话来,不说是与他一直互相看不顺眼的魏延,即便是赵云,亦是觉得这种话有些过于托大。
“看来你还当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大话。”
魏延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罢罢罢!这等大话莫再多说。”
“且速速看完你这些东西,吾还要回去想法子如何破榆中金城两城。”
赵云听到魏延这个话,微微一皱眉,说了一句公道话。
“工程营去年在陇关、上邽等地皆是出彩,即便不如冯永所言,想必也有独到之处。”
冯永冷笑一声,懒得去接魏延的话。
他从来就没有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说上一句话,就能强行改变这些老将的思想观念。
事实胜于雄辩。
底下很快又起了三座抛石车,加起来一共五座。
看到下方已经在待命,冯永问向赵云:“老将军想要打哪里?”
“那箭塔有多远?”
赵云指了指那堵城墙前面竖着的那几座箭塔。
冯永翻了翻本子,回答道:“最近的有一百五十步,最远的有两百步。”
这是按真实攻打营寨时的距离来设计的。
当然,若是两军相持时,还会在营寨外围挖一道壕沟,免得被一下子突到营寨下。
守在箭塔上面的弓弩手居高临下,可以很方便地射箭。
若是有一方利用地形防守不出,进攻方还可以把箭塔建到对方营寨前,压制住营寨内敌人的活动。
这是一种最常见的制高点。
“就先试试它们。”
赵云说道。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
测距,瞄准,调整抛石车的配重和杠杆长度……
经过北伐一战,投入了实战的工程营针对战场上出现过的各种问题,很快对抛石车进行了改进。
配重抛石车的优点就在由于使用恒定的配重,而不是互相牵扯的拽索,所以每次施力都相差无几。
如果再控制好石弹的重量,那么便可减小砲弹落点的散布,从而反复击打一个较为固定的目标,提高攻击效率。
而这一切的数据,都可以通过不断地测试得出结果。
所以各个抛石车的车长手册上的各类常用数据已经比较齐全。
根本不用再试射,一块石头很快呼啸着擦过箭塔的一个角,然后第二块石头正正命中,生生砸毁了箭塔的一根支柱。
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重要的是大伙即便是坐在上头,也可以听到那尖锐的呼啸声。
当石头落到地面时,又是轰隆作响。
惊得赵云有些迟疑不定,光听这个声音,他就知道这等抛石车力道极强。
后面十来块石头接连飞出去,箭塔很快就轰然倒下。
赵云看到这一切,他终于忍不住地站起来,极目远眺。
一般说来,抛车一般都是数十数百一起使用,才有足够的威力——因为准确度实在是过低。
很明显,冯永手头上的这种抛石车,不但威力强大,而且准确度极高。
“试试两百步的。”
赵云迫不及待地说道。
两百步是强弩的距离,若是两百步内也能有这等准确度,至少在两军对峙的时候,敌军就无法安然地呆在营寨里。
火力继续向前覆盖。
当最远的箭塔也倒下时,赵云猛地一击掌,脸上喜动于色。
只见他转过头来对冯永说道:“单是如此,就足以称之为军中利器!”
魏延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惊疑之色怎么也掩不住。
普通的投石车,换个十几斤的石头,也能投这么远。
但威力肯定不足,而且需要的很多人力一齐拉绳索,准头又太差,很是麻烦。
哪像现在这样,不但威力大,而且操作比起以前,简单方便。
赵云又指了指前方的城墙,问道:“那里有多远?”
“三百步。”
“好,继续砸它!”
赵云很是高兴地吩咐道。
“老将军,若是要砸城墙,这几个抛石车只怕威力不足,少说也要上百座,而且需要更大的车子。”
冯永解释了一声。
“还有更大的?”
赵云转过头来,眼中爆出异样的亮光,花白的胡须在微微抖动,显示主人的激动。
他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底下的抛石车。
必须要安放底座的抛石车已经算是比常见的投石车大了一号,居然还有更大的?
得到了冯永的肯定回答,赵云哈哈大笑,指了指城墙,“快,快,先砸它两下再说!”
然后他又眯起眼,“那城墙上面似乎有一个白圈?”
“咳,正是。那是他们平日里用来尝试瞄准的点。”
冯永脸上略有尴尬之色。
“好,就砸那个点。”
赵云点头,“你们先砸,待会老夫再去看,此物能否对城墙造成威胁,我自有判断。”
三百步开外,若是还能做到如此准确,只要连续数日乃至数十日地落到同一处位置,再加上这等抛车的威力,还真有极大的可能砸开城墙。
下边的抛石车开始把杠杆和配重都加到最大,就连石块,也有一百斤重(汉斤)。
巨大的石块带着风雷之声,砸到那个白圈附近,轰隆作响,如同天空响起了闷雷。
赵云搭了凉棚,看到城墙冒起一阵烟尘。
紧接着,连二接三的石块砸过去,皆是落在同一个大概位置。
“好极!好极!”赵云连连赞叹,“但凡城墙者,上薄下厚,冲车撞车,多是唯能冲撞城门。”
“如今这抛石车若当真能砸破上方城墙薄弱之处,再架之以云梯飞梯从塌口入,则城破易矣!”
大晴天的,雷声轰隆不绝,赵云极是高兴,他让冯永下令停止抛射,然后下了高台。
先是走到那那残缺不堪的箭塔下边,看了看只剩下半截子的箭塔,再看看散落在不远处,深陷入土的石块。
他甚至还弯下腰去,尝试着搬了搬,这才站直了身,大笑道:“好啊,好!”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都齐声笑了起来。
看到赵云向那堵城墙走去,冯永连忙劝说道:“老将军,此墙被砸过,还是小心些。”
赵云摆摆手,“我信得过南乡工程队的活。”
冯永:……
赵云站在高大的城墙下面,只见散乱的石块掉在城墙根下。
他再抬起头,看向那个大大的白色圈圈,里头写了一个字:拆。
“拆”字以及它的周围,有不少被砸的痕迹,甚至还有两个浅浅的坑,隐隐可以看出有小小的裂痕。
看着众人都抬头看那个“拆”字,冯土鳖磨磨蹭蹭地跟过去,“老将军,这儿有点危险,咱还是先离开这里……”
赵云没理他,好一会这才突然叹了一口气,“老夫征战一生,自以为也算是熟知征战之事,没想到眼光居然还不如一个小辈。”
虽然是叹气,但语气却是不胜欢喜。
倒是魏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打脸来得太快,滋味不太好受。
赵云自顾指了指那个“拆”字,问道,“吾观这城墙,是不是曾修补过?”
冯永看了看上头,总是觉得有些不保险,闻言连忙回答:“正是。”
“就是被你那个工程营的抛石车砸塌的吧?”
“对。”
赵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无比赞赏地看向冯永:“用了几台抛石车,砸了多久?”
“呃……”冯永一时语塞,连忙翻了翻阿梅先前递给他的本子。
果然没翻几页,就看到了里头的记载:“共用了一百台,最长者十二日,最短者不过七日。”
当他看到底下还有一句注释,连忙又补充道,“老将军,这堵墙是按普通的城墙标准筑成。但那些特意加固的,则尚未测试过。”
汉代的城墙远没有后世那般成熟,基本都是用粘土夯筑而成。
区别就在于,城墙的厚度与夯筑城墙的坚固程度。
比较特别的,也就是极少部分城池才会有部分包砖。
所以现在大部分城池在配重抛石车面前都只能当弟弟!
“这就够了!”赵云豪气地一挥手,“吾从未闻有人能用抛车破城者,尔今你是第一个。陇关、上邽之传闻,确矣!”
趁着众人心情欣赏抛石车肆虐的痕迹,姜维偷偷地摸了摸城墙,又跑到侧面看了城墙的厚度,确认这是一堵真正的城墙。
想起赵老将军方才的感叹,再看到护羌校尉府的张嶷、句扶、霍弋等人皆是神色不惊。
他终于忍不住用惊骇的目光看向冯永。
冯君侯练军有方,用兵不俗,加之麾下虎狼之士,将士用命。
若是再兼之攻城无不破之势,非世之名将者,谁敢挡之?
赵云在连连称赞之下,直接拉着冯永的手,让他跟自己并排一起走,回到抛石车的旁边。
士卒没有下一步的指示,皆是笔直列队。
若是换了其它时候,赵云少不得又要多看几眼这些士卒。
只是此时,他的目光早就被抛石车给吸引住了。
他围着车子,如同看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东摸摸西摸摸,然后又抬头看看,比划了一下高度,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这等利器,配以这等士卒匠官,确实应当。”赵云点点头,“若是换作普通士卒匠人,可操乎?”
冯永摇头:“操不来。即便是把这车子拆了,让其他匠人按模样做出来,威力也会有所下降,而且这车子如何操作,也有规矩的。”
“同样的车子在工程营的手里,和在其他人手里,威力大不相同。”
配重抛石车的制作和操作,需要一定的数学、物理、几何等基础知识。
普通工匠在有抛石车原型机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做出个大概模样的配重抛石车,但他们肯定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永又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东西完完整整地流落在外头?
至于发石操作,那就更复杂了。
单单是参数编写,既识字,又会算学,还能看得懂手册术语的士卒……百分之百只能出自工程营。
“此物,国之重器是也!”赵云拍了拍抛石车,又看向那些士卒,“冯君侯所领营队,实乃大汉强军是也!”
士卒们听到大汉征西将军的话,脸上都快要发出光来。
至于魏延,他的脸色就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