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江湖
在老丁遗憾的目光注视下,梁惠凯开车走了。钟灵绷着脸嗔怪道:“你现在有钱了就开始瞎花,两千块钱买个破碗,眼睛都不眨一下?败家不?”梁惠凯讪讪一笑说:“咱们不是想和他搞好关系嘛,就当是给他买的礼物,而且我是看你也喜欢才买的。”
钟灵忽然咯咯一乐:“逗你玩呢!直觉告诉我,你买这只碗肯定不亏,就凭这片树叶我觉得就值。不过,我不理解的是,谁会在这么粗糙的碗上下功夫画这么精细的树叶呢?”钟灵不知道,梁惠凯更不知道了,只要女人不生气就好,拍马屁道:“自从被你俘虏后,我的运气好到爆棚,做什么什么成功。所以,这次和你一起出来,收的宝贝肯定错不了!”钟灵咯咯之笑:“知道就好,我天生旺夫。”
梁惠凯说:“这话正确!你看你,鼻如悬胆准头齐,山根不断无偏倚。兰台延尉模糊小,富贵荣华应壮期。眉型柳叶心肠软,人中清晰聪高寿。还有,鼻梁高挺,你是少奶奶的命!”钟灵笑道:“去,鼻梁高挺的人多去了,都是少奶奶的命?胡扯!”
生活要有仪式感,中秋节不能太随便,在阳台上摆上小桌子,清蒸大闸蟹、椒盐明虾、啤酒鸭、鸡汤煲、荷塘小炒、上汤芦笋,开了一瓶茅台。正准备举杯邀明月,响起了敲门声,两人互望一眼,钟灵说道:“百分之九十是你前妻!”梁惠凯一想,也只有她了,别人来肯定先打电话,坐在那儿不敢说话。
钟灵悻悻的起来,开门一看,果然!强打精神把她让了进来。不过,刘翠花这次来倒是没有空着手,手里提着两盒月饼,难得!晃了一眼,刘翠花的变化真大,穿着一件灰色西装大衣,搭配格子衬衫、黑色小脚裤,还将裤腿卷起,百搭的黑色单鞋,乌黑的短发,干练时尚的职场女士打扮,光彩照人。钟灵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了,不能总是学生装,和她们比起来显得青涩不少。
刘翠花说:“没打扰你们吧?”这不是废话吗?能不打扰吗?钟灵说:“什么话呢?坐下来一起吃吧。”刘翠花说:“我是来还你们钱的,以为你们早吃了,来得真不巧。”还钱?钟灵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说道:“那点儿钱没也指望你还,太客气了。”
不过,刘翠花真不客气,脱掉大衣,坐到桌前,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到桌上说道:“谢谢你们了,帮我度过了难关。”钟灵给她添了一副碗筷,说道:“这么看来,你的公司还挺顺利?”
刘翠花挺挺后背,凸显着自己的身材,骄傲的说道:“还行吧,第一个月没亏,接下来就挣钱了。北京有钱人多,需求很大,家政行业门槛又低,挣钱还算容易。这两盒月饼就是客户送我的,北京的老字号‘稻香村’,给你们拿来尝尝。”钟灵说道:“你的客户对你还不错哈。”
刘翠花说:“还行吧,关键是我做的比别人好。你不知道,这个客户有洁癖,特别难伺候。他家是个大别墅,还有地下室,要求每天要做一遍卫生。尤其是地下室,他说是藏宝室,我看都是一些旧东西,没啥好的。但是人家要求的严格,每件玩意儿都要擦拭一遍。开始给他派了几个阿姨,一试工都不行。只是人家交了服务费,给的价格也高,不能把客户丢了呀,我只好去看看有多难伺候。
到了他家,直接把我带进了地下室,先让我试着擦了一些铜的、铁的旧东西。你不知道,比伺候婴儿还小心,先用软布轻轻擦一遍,再用毛刷把缝隙处、坑洼处刷一遍。看我干活利索、稳当,开始让我擦瓷器,擦不到的地方还要用吸尘器吸一遍,太讲究了!
我在那儿给他干了半天,这下可好,看中我了,非要让我干。我说我大小也是公司的老板,不能天天来你这儿忙活,公司里还有不少事呢!我来就是看看这份工作有多难,回去交代她们怎么干。这家主人说,她们太毛躁,就看你还行,你每天来给我干半天,给你五百块钱,这还不行吗?
一天五百,一个月就一万五!我的家政公司好的时候,一个月的纯收入只有两三万,我俩人一分也就一万多。每天来做半天的卫生就能挣一万多块钱,那儿去找这样的好活?人家不在乎钱我在乎,说啥也得干呀!我就答应了。”
其实客户还说,他这儿都是宝物,来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所以来他这儿会干活只是一方面,相貌还要过得去,气质也要好,这才把她留下。但是这话对别人吹吹牛还行,对梁惠凯他们就不敢说了,那还不怀疑到别的方面?别人不怀疑,自己心虚呀!
梁慧凯问道:“人家的宝库里面都是古董吧?”刘翠花说:“对,是古董。地下室里五排货架子全是!瓷器、玉器、书画等等,我都叫不上名字。混熟后我问他,你这宝贝能值多少钱?他说没算过,估计在北京城里应该没几人比他更有钱吧?他还说,他的一些宝贝故宫、博物馆里都没有。”
梁惠凯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给人家做,摔一件可赔不起。”刘翠花说:“特别贵重的他不让我擦,都是他亲自擦。我就纳闷,地下室里干干净净的,每天擦它干嘛?真是有病,钱多的没地花。”
刘翠花能有个稳定的职业是好事,最起码以后不会来骚扰她们了。钟灵开心了不少,说道:“人家没洁癖还轮不到你挣这一份钱呢,说明你命里就有这笔钱。好好干吧,这一年下来就能挣几十万,多好!我大学毕业后一个月挣几千块钱就了不得了,都没法和你比。”
刘翠花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哈哈一笑。她就是来显摆的,你们不是瞧不起我吗?老娘我哪儿差了?老娘我长得不比你差,男人看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挣的也不少,最起码比你这大学生强,你也就是个花瓶而已!梁惠凯再想和老娘好,我还得考虑考虑呢。
刘翠花越想越得意,眉飞色舞的说道:“虽然我们的工作是伺候人的,但是也见了大世面,遇到好多有钱人,也听了不少奇葩的事。比如,公司服务的一个客户,你猜他们家用了几个保姆?七八个!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有做卫生的,有做饭的,有带小孩的,有遛狗的,有专门伺候老人的,还有专门维护院子的,还有保姆管家,太气派了!那才是有钱人的生活!”
两人听的目瞪口呆,大资本家呀!刘翠花看他俩的样子更高兴了,你们不就是挣了点儿小钱儿吗?这世界有钱人多去了!和他们一比,你们什么都不是。虽然说着别人的事儿,也是神采飞扬,又说道:“你们也不错了,吃着大闸蟹,喝着茅台,住着洋房,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呀!”
钟灵听不出来她是想夸奖还是揶揄,但是语气里总感觉还看不上他们了!心里一乐,我们不需要你看得起,说道:“我们也就是挣点亲苦钱,有一搭没一搭的,明天能不能挣到钱还不知道呢。”
刘翠花更掩饰不住自己的笑意,咯咯一笑说道:“你这不是笑话我吗?和你们一比我就是要饭的。嗯,今年过年回家争取带几个姐妹来,这儿的钱太容易挣了!有的人家专门请一个司机,每天陪着老头老太太玩儿,去全国各地的景点,甚至还出国,玩着就把钱挣了,哪有这好事?”
刘翠花一边讲着她们保姆行业里见到的新鲜事儿,不知不觉这一顿饭就吃了两个多小时。吃完饭,梁惠凯收拾碗筷,刘翠花站起来要走,忽然看到书架上摆着几个古董似的东西,凑过去一看,还真像古董。
虽然刘翠花不懂,但是每天上手还是有点感觉的,尤其是那个花瓶,感觉和她的客户家的一个瓶子很像。刘翠花张口想说:“你这有可能是古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里忍不住怦怦直跳,这要是能骗走就好了,说不定能发大财。对,不能叫骗,客户说了,叫捡漏!
刘翠花心里挣扎了一下,说道:“钟灵,你这是从哪儿弄的瓶子?放在这里一点儿也不搭呀。”钟灵说:“是吗?我看放在这里挺好的。”刘翠花说:“我正想着去买个花瓶放到办公室呢,送给我行吗?”
“行啊。”钟灵随口一说,说完后忽然觉得不对。这只花瓶是从四合院里拿来的,两人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虽然没想着它是个古董,靠着它发大财,但也担心是个漏网之鱼才拿来的。想起她刚才讲的客户家的事,钟灵起了疑心,马上改口了:“这个瓶子有点小,你把茶几上的那个花瓶拿走吧,省的你再买花去。”
刘翠花说:“那多不好意思?好的给你们留着,我拿个次的就行。办公室放一个好瓶子,万一让她们打了,多可惜?”这哪是刘翠花的性格?钟灵更怀疑了,说道:“不瞒你说,这是梁惠凯当古董收来的。你看,还有这只黑碗,还有这个佛像、香料盒,都是宝贝。”
钟灵嫌黑瓷碗不好看,放到了书架的最底下。顺着钟灵的手指,刘翠花这才注意到这只黑碗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只碗和客户家的那个更像了!当时她擦黑碗的时候还想,这么破的碗还收藏,其他的能值钱吗?所以,印象很深。只是碗里多了一片树叶子,不知道真假了。
既然他们知道这些有可能是古董,看来骗不走了。刘翠花心里懊恼,这便宜是占不上了!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你别说,这只黑瓷碗可能是古董,我的客户家就有这种碗,看来你们还真有眼光啊!什么时候学的收古董了?”钟灵说:“有什么眼光啊?闹着玩的。”
刘翠花走后,钟灵说道:“你前妻真鸡贼,还想着顺手牵羊!要不是我反应快,还真要上了她的当呢!”虽然现在对刘翠花没什么感情可言了,但是前妻这个帽子摘不到呀!梁惠凯涩涩一笑,把女人揽到怀里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美好的夜晚,提她干嘛?”
钟灵在他怀里揉搓着,软绵绵的问道:“她是不是更漂亮了?”虽然刘翠花比过去更加有韵味,但是在梁惠凯的心里已经激不起些许涟漪,初恋的味道渐行渐远,甚至都快想不起是什么滋味了。梁惠凯感慨的说道:“她家里的人也挺老实的,没想到她却那么复杂,越来越觉得和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这句话钟灵爱听,比什么“她没你漂亮”、“我早不爱她了”之类的话更能说明梁惠凯的内心。月光柔柔的,像刚刚洗涤后的绸缎,像婴儿的皮肤,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钟灵沉醉在男人的怀抱里,都有些舍不得拉上窗帘,想在这淡然、无暇的月光里,享受着男人的爱意。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钟灵在“死了,我要死了”的叫声在昏昏睡去。梁惠凯心想,王冬冬也一样,在爱的极处但求一死,好像这是女人独有的梦幻特权。
想起王冬冬,梁惠凯又感到沮丧,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他迷茫、颓废、自暴自弃。过去还劝着王冬冬离开他,现在连劝的勇气都没了,感到两个女人都深深的刻在心底,抛弃谁他活着都不快乐。好像幸福至极之时,越是渴望长此以往,越是难以选择。
想到这儿不由得感到心悸,如果王冬冬最后到了别人的怀抱,他怎么办?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狂,会不会去拼命。又想到,纵使这几年看上去波澜壮阔,但是回头看,或者平庸些便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在这个意义上,无论怎么活都可能留下懊悔,真让人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