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太后寿宴的前一个晚上,宋嬷嬷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进了赵祯的寝殿。
赵祯跟宋嬷嬷对视一眼之后扭头看了看正在铺设龙榻的忘忧,说:“忘忧,你去看看有什么喝的没,给朕弄一点来。”
“就要睡了,汤汤水水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忘忧蹙眉说。
“口渴。”赵祯说着,舔了舔唇。
忘忧无奈的说:“好吧,炉子上还炖着红豆汤,我去给您端一碗来。”
看这忘忧出去之后,赵祯才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宋嬷嬷。宋嬷嬷把怀里的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青瓷罐。说:“陛下,您要的东西他们送过来了。”
赵祯把瓷罐托在手里,淡青色的瓷器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沁凉的感觉通过指尖传到心底,如同上好的玉器。
“很美。太后一定会喜欢的。”赵祯轻叹道。
“一模一样的另一个瓷罐里面已经装好了香饼。”宋嬷嬷小声说。
赵祯勾了勾唇角,满意地哼道:“张仲桓办事还挺利索。”
“他说了,忘忧姑娘配制的香饼没有任何问题,尽可以让所有的人去检查。但是他配制的那一罐不能跟苏合香一起用。”
赵祯蹙眉问:“若一起用会怎么样?”
宋嬷嬷悄声回道:“偶尔一两次自然不会怎么样,但若是日子久了,会让人损耗过甚,恐不能另人长久。”
“嗯,知道了。”赵祯淡淡的笑了笑。刘太后年轻的时候就有胃气疼的毛病,苏合香丸是她身边的常备药。
“红豆汤来了。”忘忧端着托盘进来。
赵祯等着忘忧走到近前,方问:“你这是现开火煮的吗?怎么这么慢?”
“红豆汤哪有现煮的?现煮的豆腥味都去不掉,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太烫了,我凉了一会儿又加了蜜浆,陛下尝尝味道。”忘忧说着,把汤碗送到赵祯面前。
“好。”赵祯借着忘忧的手喝了半碗红豆汤,又漱过口方去了床榻上躺下。
忘忧收拾的时候看见那个精致的盒子,因问:“这是什么?”
赵祯一边拉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一边说:“这是我叫宋嬷嬷从外面寻来的盒子和瓷罐,把你调制的熏香饼放到里面,等太后寿辰的时候才好呈上去嘛。”
“这盒子真好看。”忘忧说着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青瓷罐拿出来把玩了一番,又赞道:“真精致,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吧。”
“时候不早了,赶紧的睡吧。”赵祯催促道。
“好。”忘忧把瓷罐收好,又把汤碗和托盘交给一个小宫女并让她们都退下。自己方脱掉外裳长裙,又从橱柜里拿出自己的被褥去龙榻旁边的一个小榻上铺设。
这次回宫之后,忘忧就再也没跟赵祯同榻而卧。对于此事赵祯曾经几次表示不满,然而忘忧却一直没破规矩。
赵祯见她才一旁忙活,不由得叹道:“你不累吗?”
“还好。”忘忧铺好了被子,方转身去把烛火熄灭只留着一盏油灯,又回来把龙帐放下来掩好,劝道:“陛下,快睡吧。”
赵祯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说:“过来,陪朕说说话。”
忘忧挣扎着把手抽出来,无奈的劝道:“陛下,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么任性。这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就算是当着您的面也会赐我一杯毒酒的。”
“睡吧。”赵祯闷闷地转过身去。
忘忧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安神香饼放到香炉里,看着袅袅轻烟在屋子里散开,方去小榻上休息。
第二天是太后寿辰,即便国丧期内不宜大肆庆祝,皇宫大内里也装点一新。
忘忧一早起来就把自己配制好的香饼仔仔细细的码放进那只精致的瓷罐里,赵祯找了一个大红笺子亲笔书写了一个“寿”字把瓷罐封好。忘忧端详了一下觉得很满意,便把瓷罐放进盒子里,低声说:“我就不过去了,省的太后娘娘看见我不高兴。”
“也好,有宋嬷嬷跟着就行了。你这几天很累了,就留下来好好休息两天吧。对了,沐霖今天午后进宫,你就留在这里等他。”赵祯笑道。
“太好了!”忘忧忙躬身行礼,“谢谢陛下。”
赵祯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笑了笑,抬脚走了。
忘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去沐浴更衣,专门等着兄长进宫。
紫芸比忘忧还高兴,挑了好几套衣裳给忘忧选,忘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姐姐,我哥看着我长大的,我最丑的样子他都见过,我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啦!倒是你,还不赶紧的去吧头发重新梳一下,换上那套新做的湖绿色的宫装,那颜色不但衬你的脸色娇俏可爱,也是我哥喜欢的颜色。”
“你胡说什么呢?他是你的哥哥又不是我哥哥,我为什么要穿他喜欢的颜色。”紫芸红着脸说。
忘忧凑到紫芸面前,笑道:“别装啦!这次哥哥回来我就跟他提一提你们的事情,如果他愿意,我希望过了年你们能把这事儿定下来。不过,国丧期间民间也禁止嫁娶,何况我哥这次在西北立了功,也算是在朝廷挂了名的,要办婚事只怕还得等。”
紫苏脸色通红,把手里的衣服堆到忘忧的怀里:“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选衣裳,我去厨房看看。中午陛下不回来,就咱俩吃饭,我去包点饺子吧。”
忘忧笑道:“好呀,最好剁点羊肉馅儿,我哥喜欢吃羊肉饺子。”
太后寿辰,皇家宗室众人都进宫贺寿,刘琮夫妇也带着儿子刘少奢进宫赴宴。
刘少奢身为太后娘家的侄子,又军营立了功,这次回来自然深得太后欢心,一见面就被太后叫到跟前去问这问那。沐霖跟着刘少奢一起进宫主要回说西北军营疫情的事情。回完话便告退出来,跟宋嬷嬷打了声招呼往乾元殿去见忘忧。
乾元殿里人多眼杂,忘忧不好给沐霖准备饭菜,但却准备了精致的点心。
“陛下在寿宴上,只怕还有的等呢,沐公子先用些点心吧。”紫芸劝道。
“多谢。”沐霖欠了欠身,又问:“请问紫芸姑娘,忘忧呢?”
“她炖了银耳秋梨汤,马上就好了。”紫芸微笑道。
“好。”沐霖再次欠了欠身,正襟危坐地等着。
紫芸立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沐霖,只见他黑了些,也消瘦了。但一双眼眸冷峻深邃,却比之前更有魅力,让人甘愿沉溺其中。
忘忧特意在厨房里多等了一会儿才端着秋梨汤过来,进门便见沐霖正襟危坐而紫芸则在一旁侍立,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倍觉尴尬。
“你们俩又不是不认识,怎么还这么拘谨呀?”忘忧笑着在沐霖面前坐下来,把一碗秋梨汤送到他面前,又笑问:“咦?特意做的点心怎么也尝尝?”
沐霖盯着忘忧看了半晌,叹道:“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懂事。”
“我又怎么了?”忘忧噘着嘴巴悄悄地看了一眼紫芸。
沐霖皱眉不语,一脸的不高兴。紫芸见状,忙说:“公子跟忘忧好好说话,我去外面守着。”
“有劳了。”沐霖很是客气的欠了欠身。
紫芸忙还了个礼,低头走了出去。
“哥哥这么久不见我,见了面就教训人。”忘忧不高兴的哼道。
沐霖依旧冷着脸,低声责备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又在什么地方?不说小心谨慎些,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忘忧笑道:“什么有的没的?哥哥的终身大事对我来说可是头等大事,这牵扯到我将来的日子是不是过得舒服自在。”
“你呀!”沐霖宠溺地瞪了忘忧一眼,端起秋梨汤来喝了一口。
“哥,你瘦了好多。军营一定很苦吧?”忘忧关心地问。
沐霖伸手按了按忘忧的后脑勺,低声说:“也不算苦,那么多人呢,也不苦我一个。”
“前阵子你来信说军中出现了疫情,推迟了归期,可把我急死了。”
“急什么?你忘了我们林家的立身之本了?”沐霖自信的笑着。
忘忧却心有余悸,叹道:“林家祖传的本事便是伤寒跟疫病,但疫病跟疫病也不一样啊!再说,西北那种苦寒之地,缺医少药的,我能不担心嘛!”
“已经过去了,刚才我去见过太后娘娘,还得了几句夸奖呢。”
“太后娘娘……”忘忧想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极有可能是林家灭门案的主谋,前阵子又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便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好了,不说这事儿了。说说你吧,我听说你狠赚了一笔银子?”沐霖笑问。
忘忧笑了笑,把自己制香跟瓷都钱家做生意的事情以及自己在大相国寺逛庙会的事情跟沐霖细细的述说。
门外,紫芸靠着廊柱做针线,听见屋里是不是传来的笑声,也开心的笑了。
且说,丁锦云在月子里不宜走动,丁夫人头天晚上便送了一幅吴道子的画至宁寿宫做寿礼,所以今日的寿宴她也没来凑热闹只留在重华宫照顾女儿。宴席上除了赵氏皇族便是刘太后的亲人,太后娘娘很是高兴,未免多喝了几杯酒便有些熏熏然起来。
赵祯朝着宋嬷嬷摆摆手,宋嬷嬷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送上来。赵祯接过来双手奉到太后面前,笑道:“母后,这是儿子给您的寿礼。”
刘太后看了一眼福音,福音忙上前接过来送到太后面前。
“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刘太后示意福音打开盒子。
福音把里面的青瓷罐按出来送到太后的手里,太后拖着瓷罐笑道:“这东西看上去精致的很,究竟是什么?”
赵祯微笑着回道:“最近这段时间京城里流行一种十分清雅的熏香出自一个叫九真阁的香铺,儿臣记得母后最喜欢花香,恰好前阵子在大相国寺住着的时候遇到了瓷都钱家的钱丰明,便通过他找到九真阁专门为母后配制了这款熏香。说是有清心提神的功效,母后先用用看,若是觉得好,儿臣再让人去配制。”
刘太后打开瓷罐顿时问道一股淡淡的花香,再看那些精致小巧的月季花型的香饼,开心地笑道:“好巧的手艺,想来这制香的人必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家。”
宋嬷嬷忍不住笑道:“太后娘娘这回可是猜错了呢,这制香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呢。”
刘太后捏了一块香饼给众人看,又笑问:“什么男人居然能捏出这样精巧的香饼?”
“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人没有?心灵手巧的也未必就是姑娘家。前儿大郎媳妇儿还跟我说哪家绣庄里有个男绣娘,那花儿绣得比女子绣得都好看。”贤王妃笑道。
“这可真是无奇不有!”刘太后把香饼放回去,又把瓷罐交给福音,方对赵祯说:“六郎有心了,哀家很欣慰。”
赵祯忙躬身说道:“母后说哪里话,母后含辛茹苦把儿臣抚养长大,儿臣无能没办法为母后分忧,也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了。”
刘太后满意地笑道:“你还小嘛,还正是学习的时候。好好读书,多学多看,等你成婚亲政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贤王妃举杯,笑道:“太后这些年的确是辛苦,臣妾借花献佛再敬您一杯。祝您福寿康宁,芳华永驻。”
世子夫人们也都纷纷举杯,附和着贤王妃的话向太后敬酒。随后,贤王带着赵承渊以及宗室子弟一起向太后敬酒。刘太后接连举杯,而且每一杯都是喝干见底。
刘太后渐渐地醉了,在大家不敬酒的空隙里居然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福音见状上前对赵祯说:“陛下,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比较劳乏,不能再喝了。还是让老奴先扶她回去歇息吧。”
“也好,朕跟你一起送母后回去。”赵祯起身说。
福音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欠身小的:“陛下陪着王爷和世子们再坐坐吧,有老奴服侍着就够了。”
“这怎么行呢,朕平日也没在母后身边服侍,若今日再偷懒,可就有违孝道了。”赵祯说着,亲自上前搀扶着刘太后起身。
贤王和贤王妃起身,其他的王爷世子王妃夫人们也都起身相送。
赵祯回头对贤王眨了眨眼睛,略带一点孩子气地笑道:“王叔千万别走,朕一会儿回来还要敬您酒呢。”
贤王微笑颔首:“陛下不用着急,臣等自然在这里等着您回来。”
赵祯搀扶着刘太后出了御花园的常春阁坐上软轿,然后一路送她回宁寿宫去。
吹了一路的秋风,等到了宁寿宫的时候太后倒是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看见赵祯,笑问:“你怎么跟来了?把你王叔他们都丢在常春阁多不好,快回去替哀家敬他们几杯酒,多谢他们今日来给哀家祝寿。”
“母后放心,朕一会儿回去一定替您回敬他们几杯酒。”赵祯搀扶着太后下轿,进宁寿宫并一路把她送到坐榻上。宫女端着醒酒汤进来,赵祯又接过醒酒汤递到刘太后的手里。
刘太后喝了两口醒酒汤,靠在枕上笑问:“你今儿这么殷勤是有什么事吗?”
“母后慧眼如炬,儿臣的一点小心思是逃不过母后的眼睛的。”赵祯低头笑道。
“说吧,什么事儿?”刘太后问。
赵祯犹豫了一下,方说:“儿臣想,父皇已经龙御归天,沈太妃,杨太妃她们都已经搬去了北苑行宫,而丁太妃已经分娩,是不是也该搬出去了?”
“你说什么?让丁太妃从宫里搬出去?”刘太后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儿,连腰都直起来了。
赵祯抿了抿薄唇,轻声叹道:“过了年儿臣就十五岁了,虽然丁太妃是父皇的妃嫔,但她也只有十七岁吧?母后不觉得她跟儿臣同住在这后宫之中十分不妥吗?”
“嗳!”刘太后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六郎这话也有道理,可是你也说了,丁太妃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比不得沈太妃杨太妃她们,这么年轻的妃嫔搬出去住,哀家又怎么放心呢?若是整出点什么差错来,你让哀家将来怎么去见你的父皇?”
赵祯笑了笑,说:“母后,儿臣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但您为了儿臣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了,儿臣想,咱们母子也理应坦诚相待,对吧?”
“听听——他这是说的什么话?”刘太后对福音笑着摇了摇头,又扭头对赵祯说:“哀家命中无子,只有你这一个依靠,若跟你都不能坦诚相待,那我还能指望谁呢?难不成我还真指望自己芳华永驻,永远不老不死?”
“瞧娘娘这话说的。”福音无奈地笑着看了赵祯一眼。
“罢了,儿子的确是大了。哀家这当娘的当放手的时候也要懂得放手的。”
赵祯起身向着刘太后躬身一礼,笑道:“母后这么说,是答应儿臣了?”
刘太后沉吟半晌,方说:“现而今已经是九月底了,天气一天天冷起来,她呢,又在月子里。这个时候是不好往外搬的,不如等过了这个年吧。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孩子也稍微大一点儿了,再搬出去。”
赵祯叹了口气,又说:“母后,西苑行宫儿臣已经叫人收拾好了。这九月十月都是小阳春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最适合搬家了。”
听了这话,刘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祯,问:“六郎,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他们母子搬出去?”
“因为我想到宫里住着他们母子俩,心里就不舒服。或者,母后如果执意要留他们母子在宫里的话,儿臣还是去大相国寺修身养性吧。”赵祯直起身来,淡淡地说道。
“荒唐!”刘太后立刻变了脸色,拍着手边的桌子斥道:“你这是在威胁哀家么?”
“母后明鉴,儿臣分明是在求您。”
“你……”刘太后原本就喝多了酒,这会儿一发脾气只觉得胃口胀痛,忍不住抬手按住了胸口。
“娘娘息怒啊!”福音忙上前来替刘太后抚胸捶背,又给赵祯使眼色示意他赶紧的认错。
赵祯叹了口气,说:“嬷嬷,快把母后的苏合香丸拿来给她服一粒吧。”
“哎呦,对对!瞧老奴这记性!”福音嬷嬷忙去厨子里拿了一个小药瓶来,倒了一颗药丸送到刘太后的嘴里。
“母后,喝口茶。”赵祯忙端起茶盏送到刘太后的嘴边。
刘太后喝了口茶把药服下去,朝着赵祯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且去吧!也让我多活两天!”
“母后请休息吧,儿臣告退。”赵祯朝着刘太后躬身行礼,然后又叮嘱福音好好照顾太后便转身离去。
刘太后抚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儿,苏合香丸的药效起了作用,她胃口的疼痛缓和了许多。
福音拿着帕子把她脑门上的汗珠轻轻擦了去,劝道:“娘娘这又是何必呢?说到底,还是陛下跟您更亲近些,吴王也好,丁太妃母子也罢,为了他们跟陛下闹翻,这都不值得。”
刘太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先帝刚刚龙御归天,朝中还颇有一些人跟哀家较劲儿,这个时候还不能跟他闹翻。”
“陛下说,西苑行宫已经收拾好了要给丁太妃母子住,其实这样也好,不跟沈太妃她们住在一起,也方便咱们照顾不是?”福音又劝道。
刘太后嘲讽一笑,说:“不着急,再等等吧!哀家倒是要看看借着这次的事情,他能闹到什么程度。”
“这又是何必呢?”福音无奈地问。
“哀家就是想试试看……看他能闹到什么程度,看看朝中那些臣子站在他那一边。”刘太后说着,又攥拳在桌案上捶了一下。
福音忙劝道:“娘娘息怒!您这病就是怕生气呢!”
“放心,哀家不会有事的。”刘太后按着桌案缓缓地起身,吩咐道:“哀家累了,想先去睡一会儿,更衣吧。”
福音上前来把刘太后身上繁重的太后礼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细心地把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抚平。
赵祯回到乾元殿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沐霖早已经离去,忘忧独自坐在窗前调配香料,香炉中燃着她新配的香粉,淡淡的花香氤氲到殿宇内的每个角落,闭上眼睛便叫人恍如置身花海。
“好香!”已有六七分醉意的赵祯轻轻的摇了摇脑袋。
“陛下回来了?”忘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来搀扶了赵祯一把,只闻见扑鼻的酒气,遂关切地问:“这么大的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啊?”
赵祯笑着揽住忘忧的肩膀,半边身子压在她的肩上,打了个酒嗝,笑道:“唔……喝了不少。”
“就知道陛下会喝酒,我已经预备了醒酒汤。”忘忧说着,回头喊紫芸。
紫芸已经端着醒酒汤进来,见状先把汤碗放到桌上,又回来跟忘忧一起把赵祯扶到榻上,宋嬷嬷拿了两个靠枕垫在他的背后。
“来,喝口醒酒汤。”忘忧用汤匙舀了醒酒汤喂赵祯。
“不……喝!朕要喝水。”赵祯摇着头说。
“好好,喝水,来喝水。”忘忧继续喂赵祯喝醒酒汤。
赵祯闭着眼睛喝了几口便渐渐地睡去。
忘忧把汤匙放回碗里,叹了口气问宋嬷嬷:“怎么喝成这样了?”
“陛下跟太后娘娘吵了一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所以就多喝了两杯。”宋嬷嬷悄声说。
忘忧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跟太后娘娘吵架?!”
宋嬷嬷点了一下头,又叮嘱:“姑娘好生照顾着,一会儿陛下怕还是要喝水的。”
忘忧答应:“好好,我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哎呦,我累了一天了,先去喝口茶歇歇。”宋嬷嬷抬手捶着自己的老腰。
“嬷嬷辛苦了!您先回房去歇着,我这就把吃的喝的给您端过去。”紫芸忙搀扶着宋嬷嬷出去了。
忘忧看了一眼赵祯身上的礼服,叹了口气上前去先把朝靴脱掉,又上榻去给他宽衣解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套繁琐的礼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拉过薄被给他盖好。
“渴……水……”赵祯低声嘟囔着。
“来了!”忘忧忙下榻去倒了半盏温开水来,慢慢的给赵祯喂进去。
赵祯舒服地哼了两声,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舒服地睡。
听着他悠长的呼吸声,忘忧无奈的叹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