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煮酒
肇驹知道涂单此人十分变态,他喜欢变幻装束,穿袈裟时就自称老衲,穿道袍时就自称真人,最恶心是穿儒装时让别人称他宗师,而万焱阿狮兰居然对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言听计从。
现在万焱阿狮兰、涂单和万焱立成都在幽州,大京国的大军也屯聚在幽前十六州周边,形势对大崋十分危险。
万焱阿狮兰问道:“我们要进兵大崋,大师以为何时为佳?”
涂单摇摇头,单掌一立念了声佛号。
“老衲以为,大郎主此时还不宜对大崋用兵。”
“哦,请问大师这是为何?”
“野乐颜汐未除,始终是后患!”
“可是野乐颜汐已逃得不见踪影,本郎主派了野乐长奴去找他,难道要亲自带大军去追杀?”
“大郎主不是给了他三个月的期限么,何必急着下决断?”
“好吧,大师所言有理,那本郎主就等这三个月!”
涂单嘿嘿一笑。
“老衲并非是要大郎主苦等这三月,万一三月之后野乐颜汐还未来降,您不是白等了么,老衲是在等陀满军师传回消息,大崋的国力和军力究竟如何,我们要知己知彼才有胜算!”
万焱阿狮兰竖起大拇指。
“高,大师高明!”
这时一只白鸽从远处飞来,它绕着城头飞了两圈,落了下来。
有护卫从白鸽的脚上解下一卷纸递到万焱阿狮兰和涂单面前。
万焱阿狮兰笑道:“说到陀满军师,他的信就到了,这是他传回来的第二封信!”
涂单军师点点头,打开纸卷看了一眼,诧异地咦了一声。
“陀满军师发回什么情报?”
万焱阿狮兰着急地问。
“他说并州眼下只有五百守卫的禁军,不知为何,朝廷派了一位文官来当团练使,大崋眼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乱,他要大郎主时刻准备,他们的使团再过两天就能到达大风城,到时陀满军师打听到大崋京城的消息,再给我们传讯!”
“好,太好了,并州空虚,我们不如先去打下来!”
“不,大郎主,并州虽然是一道关隘,但没必要打草惊蛇,您要将眼光放远,我们大京国的目标并非只拿下一个并州,而是要拿下整个大崋,我们不能像野乐颜汐那样抢一把就走,大郎主何不投鞭渡江,领略一下他们江南的好风光?”
万焱阿狮兰抚掌大笑。
“好,好,大师说到本郎主的心坎上了!”
肇驹跟在最后,虽然听得并不真切,但万焱阿狮兰的意图还是知道,心里不由暗暗冷笑,这个大郎主野心太大,他以为大崋是他家的后院么,真打起来鱼死还是网破尚未可知!
万焱阿狮兰和涂单说笑着走下城头,肇驹跟在后面怏怏不乐。
夹谷将军负责看管肇驹,所以走在边上,他看到肇驹落寞的样子,顿时讥笑道:“九皇子,你在这里遥望故国,是不是想跳下城头逃走啊?”
肇驹瞥了一眼夹谷将军,懒得搭理。
夹谷将军又嘲笑起来。
“你跳下去,我保证不拦你!”
“真的?”
“真的!”
肇驹忽然冲向垛口,夹谷将军大急,他以为肇驹不敢,谁知这小子真的要跳下去,忙追上前伸手去抓肇驹,谁知肇驹身子一蹲,夹谷将军收不住势,一下冲到垛口,幸亏一只手勾住垛口,身子一转这才没栽下去。
夹谷将军脸色吓得发白,转回身来怒道:“小子,你想害死本将军吗!”
肇驹吹了一声口哨,朝城下走去,口中笑道:“你不是说不拦我吗,我要害你,直接在你屁股上补一脚,自己笨怪谁!”
夹谷将军气得直翻白眼,却是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万焱阿狮兰兴致颇高,他在大营摆下筵席,众将士开怀畅饮。
肇驹一个人躺在帐篷里,心情无比郁闷,他现在就是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外面那么大,偏偏飞不出去,就在他郁闷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
大京国的军营里,经常有人在晚上吹羌笛、拉胡琴,这是有人怀念故土,在抒发情感,但这笛声悠扬、柔和,虽然是塞外风光,却又带着江南旖旎,肇驹身子一震,这不是那晚上他和十三公主被狼群围困,给他们解围的笛声么?
肇驹跳下床拉开帐篷,只见帐篷外面背对他站着一个士兵,这士兵身形不高,脊背微微驼起,他带着一顶兽皮帽,帽檐下露出一缕花白头发,显然这是一位老者。
“前辈——”
肇驹叫了一声,那老者收起笛子,用一个苍凉的声音道:“跟我来——”他甩开步伐,朝军营外走去,这老者个子虽然不高,但步子却跨得极大,肇驹又惊又喜,这些天暗中帮自己的,难道就是此人,他到底是谁,要带自己要去哪里?
帐篷外一个士兵歪倒在地,好像喝醉酒一般。
肇驹的看管不严,这是因为他就算溜出帐篷,万焱阿狮兰也知道他逃不出军营。
那老者左一转、右一转,也不知怎么就带着肇驹出了军营,路上有士兵盘问,那老者拿个什么东西一喷,对方就乖乖让在一边,不再多言。
肇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让人有些晕迷,这味道有些奇怪,不是香也不是臭,他依稀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那老者带着肇驹上了城头,今天城上的士兵不多,有人上来盘问,那老者伸手在他们身上戳两下,他们便身子软软跌倒。
肇驹暗暗咂舌,这老者显然是一位高人,只怕功夫犹在仙玉真人之上。
到了这个时候,肇驹终于明白这老者是来救自己,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还一无所知。
那老者在城头找到一段绳索,一头系在垛口,一头丢下去。
“你先下去!”
“是——”
肇驹顺着绳索溜下城头,那老者也很快滑下来。
借着月光,肇驹看清这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他的脸有点圆,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虽然额头满是皱纹,但脸色黑里透红,十分健康,两人面对,肇驹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亲切感来。
“请问先生何人,为何要出手相救?”
那老者并未回答,而是一声呼哨,黑暗中,远处跑来一匹白马。
那白马来得飞快,转眼就到眼前,肇驹看清那匹白马的模样,顿时又惊又喜。
“飞骐,你又活了!”
那白马竟是十三公主的坐骑飞骐,那天它跑到涿州城外力竭倒下,想不到还没死,被这老者救活。
飞骐也认出肇驹,知道主人就是为了这个少年而出生入死,它跑到近前打着响鼻来舔肇驹,肇驹看到飞骐马上想到十三公主,心中不禁一酸,他搂着飞骐的脖子紧紧一抱。
那老者捋着白须笑道:“九皇子,你快上马吧,一直朝前走,前面就是并州,到了并州你就安全了!”
肇驹回过身,双手抱拳感激地道:“前辈两次救了小可,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我肇驹今日无以为谢,他日定当厚报!”
那老者哈哈一笑。
“老夫救你可不止两次啊,你以为只有今天和狼群解围吗?”
“哦,还有哪里?”
“怎么,你用了老夫的药箱,就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吗?”
肇驹又惊又喜。
“您,您就是涿州的名医——直古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