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煮酒
肇驹冷笑一声。
“好,本王问你,御医冉庆玖一案,是不是你查的?”
“不错,这是老臣上任后,办的第一件案子。”
“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郜太尉一怔,不明白肇驹为何要拿冉家一案说事,他瞥了一眼那些刑具,脑子飞快转动,道:“当时先帝行辕暴露,一定是有人泄密,不然西春国李天崎如何能带人来夜袭?所以老臣是从先帝身旁诸人开始查起,最后发现御医冉庆玖嫌疑最大。”
“只有嫌疑就定罪了?”
“当然不是,殿下请想,既然先帝驾崩,冉御医这样的人没有士兵护卫,为何能独活下来?”
“你这也只是猜测,证据呢?”
“证据,冉御医自己供认,此案应该有据可查!”
“哼,自己供认,还是屈打成招?”
“不可能的,这种谋逆大罪,如果没做过,怎么可能屈打成招?”
“可笑,你说不可能屈打成招,那怎么证明你不是伪造供词?”
“殿下,这件事千真万确是冉御医做的,因为后来李大昊来我大崋投诚,老臣曾问过他当年情报的来源,他说是先帝身边一人,当时先帝身边的护卫和大臣几乎全部阵亡,只有冉御医活了下来,不是他还是谁?”
肇驹盯着郜太尉。
“李大昊来投降时,冉御医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事后补上一条证明,难道当时西春国的士兵在夜袭还有这样一道命令,不许杀一个姓冉的御医?”
郜太尉摇摇头。
“这个倒没有查到。”
“那你怎么知道,告密之人不是在战乱中被杀了?”
“可是殿下怎么知道,冉御医不是事先知道西春大军要偷袭,而先躲避起来?”
“那您告诉我,以当时行辕受四面八方攻击的危险程度,躲在哪个地方最安全?”
“这个——”
郜太尉一时说不出话来,像这样整个行辕被袭,确实不见得能找到一个安全之处躲避,他想了一会才道:“反正这案子后来是司空大人接手,后面的复查都是他一手包办,老臣只管提交名单。”
肇驹一怔,问道:“提交名单是什么意思?”
郜太尉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忙道:“就是老臣把先帝御驾亲征时,那些有渎职嫌疑的将官一一列举出来,交给司空大人,然后司空大人按名索骥,查出实据后严惩。”
郜太尉上台后执掌大理寺,皇城司是玄灵重新抬起来的机构,它后来超越大理寺成为大崋最有权力的衙门,皇城司背后的操控人是司空满,所以皇城司权力比大理寺大,眼下是大崋是内有宗正府,外有皇城司,大理寺渐渐沦为二流。
肇驹冷笑一声。
“原来仅凭怀疑就可以列出名单,你名单列了多少人,都有谁?”
郜太尉讪讪地笑了笑。
“是,是皇上逼得急,在期限内拿不出名单,就要问罪,老臣也没办法,那些人大都记不清了,大约有三百多,只记得较为有名的几个,比如壮武将军韦勇、御林军中郎将左思忠等几个。”
“名单人数是皇上定的?”
“不,不,当然没有。”
“除了武将,像石敬智、钟光瑶那些文官,为何也要列进去?”
“这个,这个老臣不记得了,但这些名单,皇上也是御览过的。”
“哼,你们把人抓了,屈打成招后才交到我父皇面前,父皇日理万机,不可能一一查证,你们就借机大肆排除异己,诛杀无辜的大臣!”
郜太尉连连磕头。
“老臣冤枉,老臣只是奉旨整肃官场,将那些渎职的官员报上去。”
“好,那本王问你,川都府卫兴将军,你为何要列入名单?”
当年的卫兴将军,就是肇驹的外公,肇驹母妃自杀后,卫家虽未列出罪名,但也回到永州原籍,从此袅无音讯,肇驹长这么大,外公的家人,一次也没来京看过他,更没任何联系,当然,肇驹也不敢公开去找他们。
郜太尉身子一抖,肇驹终于问到关键处,想来这才是他今天抓自己的目的,郜太尉想了想,还是一脸糊涂状。
“殿下,此事老臣真记不清了,但好像卫家并未获罪吧?”
“卫将军成都府任上,突然回到原籍,还不算是获罪?”
“这个,这个老臣真的不知。”
肇驹冷哼一声,目光冰冷如刀。
“本王再问你一次,将卫兴将军列入名单,是出自你的本意,还是受人指使?”
郜太尉冷汗直流。
“没,没人指使,好像当时有人匿名举报,说卫兴将军私养家丁过多,所以老臣才列他入名单。”
“那封匿名信呢?”
“此事过去久远,老臣确实不太记得,若是有,也交到皇城司去了。”
“这么说,这全是你一人的推测了?”
“是,是,老臣该死,没有真凭实据,就草拟名单上去。”
肇驹点点头,辛将军走到火炉边,拿出一根烧红的铁钎走到郜太尉面前,将他胸口的棉袍一把拉开。
郜太尉大惊失色。
“殿下,您,您不能对诰命大臣动用私刑!”
肇驹讥笑道:“既是私刑,何来诰命、敕命之分。”
“殿,殿下,您到底想知道什么,老臣知无不言,请,请不要这样。”
“本王最后一次问你,卫老将军的名字,是谁让你列上去的?”
郜太尉看着那烧火的铁钎几乎戳到身上,肝胆俱寒。
“殿、殿下,您知道当时办案的有谁,这份名单,一半是我列的,还有一半是司空大人,除了他还有谁,不会有第三人!”
肇驹盯着郜太尉,只见他身子发抖,眼神还隐藏着游疑,他恨恨道:“你以为本王查到司空大人这里,就会查不下去吗,卫老将军从未得罪过你和司空大人,也未参与前朝王大人的变法,你说你们要铲除卫家,有何目的?”
“这,这个,要问司空大人——”
肇驹一挥手,辛将军铁钎就在郜太尉胸口一划,这一下将他衣服灼焦,郜太尉只觉一股剧痛从胸前划过,不由惨叫一声,顿时屎尿齐出。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但求您不要记下来,好不好?”
肇驹顿住笔,道:“说!”
“老臣在草拟名单的时候,其中有一些人是宫里一位内官口述给我的。”
“那位内官,是谁?”
“是,是程霖!”
辛将军举起铁钎,恶狠狠地道:“程霖七年前就死了,难道他把名单给你就死了!”
“真,真的是他,老臣不敢有半字虚言!”
郜太尉赌咒发誓。
听到这名字,肇驹摆摆手,却是沉默下来。
七年前,程霖是太后身旁的贴身内监,如果真是程霖告诉郜太尉,让他把自己外公列入名单,那逼死母妃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太后刘阿,但太后为什么要对付自己母亲,肇驹想不通。
辛将军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假,因为能指使郜太尉的,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太后刘阿,一个是皇帝玄灵,还有半个是皇后司空文岚,司空满和林诚勇那时势力不及郜太尉,不可能对他指手画脚。
这两个半中,玄灵几无可能,而且他要逼死仁妃不用这么兜圈,皇后那时身份已确立,仁妃对她没任何威胁,而且郜太尉还不一定听皇后指使。
郜太尉看到肇驹面色沉重,小心地道:“穅王殿下,您查问这个,只是求一个答案,知道了也只能藏在心里,这件事,您放了老臣,老臣绝对不对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