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鸣棋懊恼地想,偏偏。自己还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能够分辨得清她们太多的不同。而那从来都是自讨苦吃。他真是痛恨他自己,为什么要分辨那些没用的东西,纵然有细微的不同,又有什么遗憾!长乐乖巧的性格,才应该弥补无忧所有的不足!
他扶住她的肩头,说道,“是一样的!一样的……”一开始很轻声,很温柔,但是说到最后已经变得咆哮,“是一样的。”就像是在和自己的那颗心争辩。但是他从来都只能落在下峰处。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长乐已经被他摇的几乎变成破碎的偶人。
他慢慢停了下来,但是避开了长乐既小心翼翼又哀怨的眼神,这种眼神的她,太不像无忧了。即使是在最脆弱时刻的无忧。眼睛里也不会含有这种祈求的光泽,她只是会嘲讽,那种有礼有节,有理有据的嘲讽,当然也会让他暴躁。但更多的是吸引他沉溺。
回过身的鸣棋,陡然掀翻桌子上还剩着的另一只粉彩瓷碗。他比合周公子还要下贱,为了一个视自己如尘的女人日夜神伤,文房四宝紧接着坠地,碎裂开来。
长乐吓得尖叫着坐在地上。一只手已经按在了碎瓷上,却完全没有察觉,只是严密的注视着鸣棋的背影!
用手拄在书案之上的鸣棋,却猛然转身走过来,抱起了她。扔在床上,回身将酒壶高高举起向着嘴巴里倒酒!可那里面竟然是空的,连味道也消散得那么快!他猛地摔出那只酒壶,任他完美的飞出去撞到对面的花瓶之上再一起砸到地面,瓷片瞬间崩起,像是被石头砸中的水花四溅开来!
外面服侍的婢子听到声音,刚想要推门进来,被他怒吼了一声,“滚!”出现在窗子上的人影就像风一样的快速散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瑟缩进床角的长乐,他没有喝酒,很清醒,但怎么觉得哭泣才更适合这张脸?
“我们在一起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么怕我,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真心诚意的对你好,而你却觉得那只是狗叫,也是狗咬!文无忧,你到底算什么东西?一定要出现在我的心里!我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你赶出去,要我自己动手挖掉我的这颗心吗?还是现在,就动手挖掉你的心,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我才能够死心!因为只有那样,你才不永远不能因为离开我而去到别人身边!”他扬手扔掉一层外衣!走近瑟缩颤抖的女子!
伸出手,挑起她紧紧埋进膝间的脸,他在等待着她的嘲讽眼神,恭谨着半挑眉的样子!对,无忧的样子确实看起来像是恭谨,因为是低眉顺眼,但是别人的低眉顺眼,是将眼睛垂下去,可是她的从来都是半挑起……那女子亲口说,她连死都不怕,也就不再怕什么!
他的手指轻触到那柔软的下颌,发丝缠绕过他指尖,轻得像羽毛的触感,一如无忧的吹气如兰,那是他期盼了太久的感觉,日日夜夜,夜夜日日不断的在他的血肉上涂抹的阻碍,就是这些思念!但这种感觉是真的,它一定是真的,因为他是记得的,他的心只在想到无忧之后,就开始狂热的躁动起来,简直是像疯了一样的拨开那些缠绕的发丝。却因为太过焦急,更致那些发丝混乱,完全的缠绕在娇嫩的双眸之上!
他像是吓到,在跟她道歉,“会好的,一切都会很好的!这些麻烦只是暂时的,你要相信我,我要得到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如果你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就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你终于相信我了么?”
终于发丝被拨到了脸颊两侧!
长乐满是泪痕的脸被看清,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清澈的委屈与无助,他能感觉到他的心,一下子从炎热的酷暑走近了,冰凉的封冻,那种所有的山川河流,一下子全被冻住的感觉,他正在体会,她不是无忧,很像,五官每一处都很像,他就同每次一样,太容易就可以断定出她不是他要找无忧,她只是一碗无味的水而无忧是波澜汹涌的海,都是水,会很像吧,但是无论是气势还是成分都不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自那面颊上离开的时候已经能够听到来自心上的失望!自己根本学不会怎么委屈求全!而且又分明,记性太好,分辨能力太强!如果眼里能够容下一分的糊涂,那么长乐的存在会将一切粉饰得很好!
烛火摇曳的暗影里,他脸上的急切失望茫然纠结在一起,最终变成空洞的表情。他就这样,忽然收起一切表情,突兀如离弦之箭。
长乐在心上抱怨自己的胆怯。刚刚那种时刻,安慰比恐惧要好得多,可是她很怕,就在刚刚那个时间里,她感觉她要被鸣棋生吞活剥。
鸣棋旋身重新走回桌边,向外面喊了一声,“送酒来。”
之后桌面上就罗列其大小的酒壶。鸣棋的酒量,她之前不知道,竟然是千杯不醉,不对,不是千杯不醉而是千壶不醉,醇厚的酒水就像水一样的向下灌。而他似乎比之前更清醒!
她怯生生的,想要爬下床时,才发现,刚才被鸣棋暴力丢上来时,脚脖子给崴了一下,刚刚的惊悸之中,完全没有发现。但是,现在,好疼。好不易爬下来,刚刚将手伸在空中,想要浮在那个背影的肩头上。按照心中想象的样子,轻轻的给予安慰。
房门却忽然陡然被打开,吓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进来的是旖贞郡主。但是,不能说是走进来的,更应该说成是冲进来的,一下子就夺下了鸣棋手中的酒壶,“哥哥懦弱的样子,现在这么不吝赐人了吗?”
他不理她!换了一壶,只喝他的酒,但那只是空的。但是,看到那种场景的人,都会毫不怀疑,他已经不知道酒的味道。
旖贞皱了皱眉,“不是已经答应要去送我吗!那样就很容易见到她了。”
他勉强抬起头,她以为是她的言辞打动他。无忧二字就像是能刺穿这世上一切盔甲的利剑。
可是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的鸣棋却只是极苦恼的说道,“这是我的最后一壶酒了!喝完他应该就会醉了!”
旖贞哭笑不得的看了看手中的酒壶,“不会醉的,难道哥哥忘了,上一次哥哥喝醉的时候是一千壶,这里根本没有那么多酒。看来千杯不醉,有时候也会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