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宁月感觉到,她在幻想的那些希望包括她手上的力气都被烈风吹走,抓不住一丝踪影。在那只斑斓猛虎真正现出形状,并且缓缓向她们走过来的时候。她强撑的力气已经用到了尽头。
就那么委顿下去。
可是身后伸过来的那双手,不让她倒下去。
她已经感觉不出那是一个婢女的手,还是很多个婢女的手。
那硕大的野兽走过来,她忘记在那时要祈求它选择吃肉了。
当那黑影将她覆盖时她只有余力颤抖
耳中似乎有杂乱的欢呼声。
可她一直听不清,那些人在欢呼,什么也不想听。
这种迷迷糊糊,全身都在上浮的感觉是进入了禽兽的嘴巴了么?她说不准。第二天当她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才能够完整的听说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吉兽选择了大阏氏面前的肉还有她面前的书。她被天意指定为万恶之源。
她在半睡半醒之间,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个故事一点新鲜意境都没有,她早知道所谓的吉兽会那么选择。只不过仍在疑惑,这个尘世到底是怎么了?连野兽都能够听得懂,大阏氏的耳提面命了吗?
要是早知如此,她会早早弯下她的膝盖,只作为大阏氏的影子而活,任她揉扁捏圆。也不会有一分的争议。可命运要说的话,从来不允许第二个人倾听,她总是这样喜欢独白。
然后最大的疑惑迫使她有力气坐了起来,她为什么还活着,无论是作为祭品而死去,还是作为叛徒而死去?那都是她最正常的归途。可现在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又回到了她那张舒服的羽毛床上。又再次被侍婢环绕侍奉。
“你们有大阏氏要带给我的话吗?”发觉到自己可以利落讲话,她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上神喜欢无可挑剔的祭品!”这些全新的侍婢一字不差的复述着大阏氏的说法。好在这句话是由她问出的,可以弥补听到听到祭品二字的痛心。她们都在专注的观察着她的反应,应该是想在离开这里之后,争先恐后的前去大阏氏那里报告她的凄惨,然后说的最血淋淋的那个获得重赏。宁月心想。不过很快,其中的一个婢子,拿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来。
作为祭品可以收到这么真诚的邀请,她可没敢想会有这种好事。不过那烫金请柬的内页确实写着她的名字,而落款处则是大阏氏的亲笔。“比起这个,我更想确切的知道,我要成为祭品的日期。”她听到自己声音里的力气,似乎是因为一切终究尘埃落定,而她再无热望,也一道浇熄了那些作祟的病缠。它们本也是因为欲望而来,现在无所依恃又这样快腿消失。“就请阏氏参加那个盛会吧,您想要知悉得一切会在那里获得最真切的答案。”苗条的侍婢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尊重。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向她俯首。声音低婉温柔!
等到晚宴要开始的时候,大阏氏派她最小的弟弟前来接她。她深知道大阏氏这个时候派他来的用意,这个少年长得俊美异常,只见他一眼就对他想入非非的人不在少数。关于这一点,她很有切身的体会,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曾真的春心荡漾。不过,现在她完全没那个心思。她只是侧望一下了他,然后扭回脸来的时候,扬起下巴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天的雷诺仪式,将军也看到了吧,老虎到最后有没有跟可汗问好呢!我吓晕了没有看到,可您身为将军,一定,看清楚了事情的全部发生过程,如果不嫌弃的话,给我讲讲吧!”
她是故意的。少年以犀利如同神矢的箭术著称。不过她却知道他真实的底细,他只会读书。甚至拉不开他手中让他成为神射手的那张硬弓。所以他从来不会在身上佩戴弓箭。一切不过是他那个身为大阏氏的姐姐,花重金为他买来的修饰。尊贵身份的完美修饰。但是只要任何明眼人看向那少年的手臂。就能够看得出那么纤细的手臂和鲜嫩的手指,不会是一张硬弓的主人。从前她很想放过这少年,但是现在不会再有忍耐下去的理由了呢!
腼腆少年却为此深思了一下,“仪式其实很简单,吉兽的停留不过一刻。”
“它真的只是选中了我面前的书籍吗?”宁月含笑提问。
少年目现迷惑的确认,“一定是天意,让它那么做的。天意,有时候真的是让人捉摸不透。他们从来只是作出选择,而不是给出最好的建议。”
“可我就觉得她的选择很对!”宁月忽然拉起少年的手,“我们都是欺骗者,将军您不也瑟瑟发抖的隐瞒了一些珍贵的事实吗?那种感觉,那种惶恐,我们都曾共有。没有经历过的人绝对体会不到。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还有一种结果是必然的,欺骗过后,我们会得到貌似很好的东西。我已经得到,而且已经失去。将军好像还处在得到之中。至于什么时候失去,天意不会给出建议,他只选择那个时刻而已。关于这一点,将军说的很对。”
“我不明白宁月阏氏在说什么!”少年的脸上腾起血红的颜色。
宁月一笑,“没有关系,你只要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话就好了!啊,还有,我们很快就会见到可汗了,可是他会首先看到你脸上的红色,那种害羞的颜色,会让他联想到什么呢!他一定不会觉得那是你的怒气而已,将军也一定不会说,那是因为被我察觉了,是个鱼目混珠的人。”
少年脸色越发红润,“可是,我们要去见的是大阏氏。无论如何,可汗都不会见到,宁月阏氏想让我看到的那些。”
宁月笑着摇了摇头,“我真想在称赞将军的面容的同时,也称赞你的智慧,不过,很显然将军想的不对,如果要想证实我这句话的话,会很容易,现在就回头瞧瞧吧!”
少年忽然感觉到某种气氛的异常。
可汗果然在他们刚刚的来路上出现。
他想要问宁月这是怎么回事?
但显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首先要应付的可汗不断望向他的目光。
他想起他已经红如猪血的脸色。正在紧张,而且无计可施的时候,宁月的头又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觉得关于你的羞涩可汗能联想到什么?又会给你怎样的惩罚?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