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夙孽
足足过了半晌的时间,鸣棋才摇了摇头,“倾染染已经找出答案了。”
“找出了吗?”善修再打一个手势。
鸣棋不看他,站起身,向外走去。此时的东宫已经撤走了全部侍卫,善修还真想趁机会,好好在里面逛逛。可鸣棋却是真的,说走就走。
倾染染走出东宫的时候,月色已经越发的偏西。刚刚弄死那个侍卫的时候,用力太过,她感觉到肩膀一阵阵的发酸。她来中原真的是太久了,已经有些习惯于做个四体不勤的世子妃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茫然地立在一处转角凝望前方。她有些懊悔的想着,刚刚就不该想到世子妃三个字的,不想它们,不知身在何处,何为所得和所失,那种感觉很好。
在她身后的夜色迷茫之中,鸣棋慢慢现出身影,与她并肩望着远处。但他们望向的地方,只是一片虚茫的黑暗,偶然亮起的灯笼,又转瞬熄灭。今日的倾染染似乎格外安静。
跟在鸣棋身后的善修,看到并肩而立的二人,知趣的停下了脚步,却没有离开。他似乎更想听听,倾染染关于她莫名其妙出现的说法。
“不是讨厌无忧吗?为什么要去帮我?”鸣棋问道。那声音里没有听出任何感情的表达,好像那些字句,很勤快的,就与夜色中的虚茫混为一谈了。
“为了讨好世子!好像作用也不错。世子刚刚一定听到了吧?我说无忧喜欢喝花茶的时候,太子并没有反对。可见他并没有捉住无忧。无忧是碰不得茉莉花的。无忧可是有办法让人以礼相待的人。而太子的待客之道也向来是茉莉花茶。不过,他没有用他的发现纠正我。”倾染染的分析很是正确。刚刚的鸣棋之所以说倾染染已经找到了答案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你不用被迫做这些事情。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我会很快忘记,依然对你不闻不问。”鸣棋的声音抵着倾染染略显喜悦的声音传来。那么轻易的就将那个欢快的声音抹杀于无。
“挺好的,与我预计的一样。除了这个,世子没有别的更强硬的拒绝理由我了吗?世子的不闻不问在我们之间,不早已经达成共识了吗?都已经习惯了,觉得没有那么不能接受。”说出这些真心话的她,并没有感觉到如释重负,反而觉得无比惆怅。关于今夜的相助,她的想法是这样的,她会后悔,她会懊恼,或者即使她仍然对他抱有痴心的残念,或许也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将最初的梦想亲手摔落万丈悬崖。但真正的事实,似乎,她要比她想象的那个她更加坚强。或者是她的那些想要放弃的心,每每在见到他时都会轰然崩塌!然后,以极快和极强的速度重建眷恋之心。爱他周而复始。
这有多可怕?她深深的知道。
她爱他已经如疾,无药可医。
***
时光悠悠,即使是每日只躺在帐中,时光依然如梭飞转。
合周让人给无忧送来几只橘子,这在突厥可是新鲜物。
那仆从打扮的少年放下橘子,刚准备出去,无忧就叫住了他,“你可知道你拿来的是什么?”
那少年瞪着大大的眼睛,呆呆的瞧着她。估计是没想到连合周都不怎么理的无忧会主动开口跟他讲话。
在那个短暂的瞬间里,那个少年的眼睛中似乎能写下挥挥洒洒的万字长言,包括震惊犹豫不敢想象还伴着喜悦与后怕。然后诸般情绪扭转,纠结在一起。变成最后的一个痴愣。
无忧才想起来,他听不懂她的话。她仔细回想一下,这么多天来,合周与其他人交谈时说的那些话,用拼凑起来的几个词儿,再问了他一遍。加上她不断的用手比划,少年好像知道了她的意思。
不过他摇了摇头。
无忧其实早知道,他没有见过这东西,更没有吃过。她伸出手来取过一只,朝他一丢。
少年刚开始愣了一下,但还是有惊无险的接住。他很聪明,已经弄懂了无忧的意思。
不过比接住这个橘子更快的,他又将它放回了原位。
无忧没有再说什么,任他狼狈的逃了出去。可等到下午的时候,又是这个少年,来给她送热气腾腾的炙羊肉。另外还在地上给她支起来一只火盆。无忧知道这一定是合周的特意嘱咐,他知道她从来怕冷,也极易招惹风寒。但她再不会感谢他什么。
在那少年支火盆的时候,身背后的风帽一直滑下来,遮挡住他的视线,他用手向后一连摆弄了几次,那风帽还是依然如故的滑下来继续挡住他。直到无忧站起身来,从旁边拿几个橘子,放在他身背后的风帽上压住。
而这个不似乎不太靠谱了的倒忙,却起了很大的作用,风帽没有再滑出来,少年很快支好了火盆。
而当他站起身来,正要将橘子拿下来的时候,门帘一挑合周走了进来,于是少年那个要拿橘子的动作就变成了整理风帽的动作。
他向合周行礼。
看得出来,合周还挺重视他的,虽然,听不懂他在对他说什么,但好像是邀请少年坐下来同食。少年脸都红了的在拒绝着。
合周没有办法,只好放他出去。
这一次,终于是她赢了,合周一定猜不出,这少年赶快逃跑的真正原因!她这么快就能动摇他身边的一个人。她想,继续努力下去,她会逃出这里的。
合周如果,细想这些事情的话,也一定会发现她的别有用心。不过他也没有那个功夫。
此时的他,正用尽全身解数想让她相信,他的所有做法都是最正确的。
他夹到她面前的炙肉,她根本就没有动。他抬眸看着她,想要劝她吃掉那些东西。
她却比他更先一步的开口,“公子虽然逃到了这里,可却并没有过上想象中的生活,也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自由。这位突厥可汗,虽然是各个突厥部落势力最小的那位,却也是怀有最大野心的那位。他知道公子怀有大才,一定不会轻易放公子离开的。”
合周正挑起炙肉的手,僵了一下,“正因为他不能与其他部落抗衡,也永远不会将我拉到人前。此时的他,并不敢得罪信利可汗。所以他会帮我们保守好这个秘密的。”
听合周提到信利可汗,无忧的心跳的很快,因为,那本就是她的谋划之一,直接逃出这里,对她来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