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法师当宠物
山崖下的昼夜气候变化极大,夜间罡风如刀,寒冷如冬,而白日里,虽是雾气不散,却温暖如春,连昨日萎靡的草木枝叶都在淡烟薄雾里舒展开来。
微风轻轻吹拂着小绣,她那浅白色的内衫沐浴在柔和的日头里,氤氲着柔软的色泽。
她小心的伏在苏晋斋的胸口上,用耳细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砰,强劲的声音让她满足的勾起唇角,连身上的痛意都减轻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苏晋斋微微一喘,口中轻轻的呻吟了一声,就这短短一个音节,让小绣心口骤然一颤,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她抬起头,伸手抚着他的脸庞,手指不断的摩挲着,一声一声不停的唤着他:“苏晋斋,苏晋斋……”
许是小绣的呼唤太过炽烈,许是苏晋斋嫌她太过聒噪,他颤了颤睫毛,像一只颤动着蝶翼的蝴蝶,双眼缓缓掀开一条缝隙,看了小绣一眼,微微凝了一瞬,又歪头睡去。
只是一眼,小绣已然泣不成声。
他活着就好,什么都不重要。
_
日头又在静谧当中昏昏西斜,小绣腹中饥饿,想着苏晋斋若醒来也怕是饥肠辘辘,她凝眉思忖了下,还是拖着身子出去觅食。
走出洞口她将头向外探出看,只见远处苍茫起伏的群山拔地而起,氤氲在落日里,丛林绿树全罩在熙熙攘攘浮云似的淡雾之中,草树又在渐冷的风吹中渐渐恹恹,夕阳照在上面,稀稀薄薄的镀上一层绯红色。
小绣回身弯腰抽出苏晋斋袖中的莲花骨剑,将她的外衫密密牢牢的盖在他的身上,才转身走出洞口。
她在冷风中拢好领口,向草树深处走去,断尾之痛依旧疼的彻骨,小绣咬牙忍下,迈着虚浮的脚步向前走着,希望在天黑之前可以寻到吃食。
走了一段路,她又走到二人掉落下的地方,她微顿了顿脚步,眼前悚然入天的峭壁深入云海,上头白雾蒙翳,遮蔽视线,望不到尽头。
她无力的垂下头,向林中深处走去。
_
天色仿佛是在一瞬间黑透,乌云蔽月,先前盈了满目滢滢的绿,也像被泼了一层浓稠的墨。
小绣顶着大作的山风,怀里捧着几个酸涩的果子向山洞里走去。
刚踏进山洞里,她就察觉了不对,虽然夜色混沌,可她依旧能用鼻子来分辨到苏晋斋的气息,可此刻,山洞里空无一人。
小绣的心在瞬息间便跌落到了冰窟里,好像身处万仞冰渊连意识都没了,双臂一僵,怀中捧着的果子掉落在地上,轻微的声音拉回她的意识,她立刻哭出声来,苏晋斋去哪儿了?
难道……被野兽拖走吃了?
她慌乱的出洞去寻找,四周又黑又冷,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像浪潮一样吞没了她的心,小绣双腿有些发软,踉踉跄跄的向前奔跑着,耳畔传来凄厉的风吟,仿佛有无数孤魂野鬼在身边徘徊,她顾不得害怕,只怕苏晋斋真的被野兽吃掉。
“苏晋斋,苏晋斋!”
小绣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视野里一片漆黑,她仅凭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息来分辨,可到处都没有他的影子,连野兽的气息都没有嗅到。
有风从身后刮起,她满头墨发凌乱的飘荡起来,遮了她的的脸,小绣最终瘫软下来,无力的跌倒在地,心房像是被一双手撕扯着那般绞痛,额上满布痉痛的冷汗,她仰天大叫出他的名字:
“苏晋斋!!”
小绣在冷风中找了一夜,天色蒙蒙亮,她失魂落魄的走回山洞,脸色苍白,眼泪无力的流下,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的扑簌簌往下直流,仿佛湍流一样,她无力的哽咽着。
忽然,小绣感到浑身一紧,身子被人从身后用力桎梏住,一双手窜了出来,掐握住了她的脖子,小绣鼻尖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围,她心头一颤,还来不及欣喜,苏晋斋冰冷的声音便从身后蔓延而来:“你是何人?”
小绣脸上腾起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散去,心头上的血液仿佛一瞬间便凝固了,嗓子被什么堵住,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你到底是谁?”
苏晋斋冰冷的开口,似乎没了耐心,连箍在她脖颈上的手指都越发收紧,小绣脸上还带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苏晋斋在她忽如其来的哭声惊得浑身一震,缓缓松开束缚她脖颈上的手指,小绣却忽然转身,在冥冥晨色当中,她瞧见了他的脸。
苏晋斋眉宇间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旧是淡漠地透露着冰凉,眼中满满的都是戒备,可在小绣眼里却恍如隔世。
她一头涌进了苏晋斋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哭嚷道:“你还活着,太好了,苏晋斋,你还活着……”
苏晋斋眉头一皱,对怀中的女人有些抗拒,试图用手推搡着她,可小绣是铁了心的抱着他就是不撒手,苏晋斋有些无奈,低眉用眼角睨着她,问她:“你是谁?”
小绣这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清俊的脸庞,后知后觉的想到,苏晋斋脖子上克制妖力的佛骨被弋虺抢走了,此刻他身上应该妖气汹涌,血煞蔓延才是,可现在,他身上虽戾气颇深,却无一丝妖气。
难道是狐尾压制住了他身上的妖力?
而看他此刻的模样,莫不是死而复生后,连记忆也没有了?
苏晋斋凝眸看着小绣,见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却不言语,他剑眉蹙起,好似耐心散尽,转身走了出去。
小绣这才回过神来,见他离去的背影,一颗心登时便慌乱不堪,急忙伸出手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声音都抖了起来:“苏晋斋,你别走。”
苏晋斋果然停下脚步,感觉身后女人又再次抱着自己,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推搡她,二人就这样静默着,须臾,他缓缓抬手覆上了小绣的手,声音软了下去:“我叫苏晋斋?”
小绣身子贴在他的背心,连忙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开口应道:“是。”
苏晋斋低眉看着箍在腰身上的素白的手,轻轻的向外扯住挣脱开来,小绣手颤了颤却没有执拗,见他缓缓转过身,眉眼不复方才的冷漠和警备,他低笑了一下,眸子直望进她的眼里,问道:“那你呢,你是谁?”
小绣被他问的有些失神怔愣,她才想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更不会记得她。
“我……我是小绣。”
“小绣?”
苏晋斋沉吟片刻,如深潭的眼波炯炯望着她,低笑道:“我们孤男寡女身处悬崖,你又如此热络,可是与我极其相熟?”
小绣嗫嚅了嘴唇,想要解释一下,却又发现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解释的关系,不过是法师与宠物罢了。
“我跟你不是特别熟络,我们……”
小绣想了想,素白的小脸上泛出一丝悲凉,她低头将别在腰间的莲花骨剑抽了出来,剑身随着主人的痊愈已然凌刃,银芒耀眼,寒气疹人,她将骨剑递给苏晋斋,勾了勾唇角道:“你是法师,我是你养的宠物,我们是受到坏人的攻击才掉落悬崖的。”
苏晋斋没有伸手接过骨剑,而是将目光落在小绣布满伤痕的指腹之上,有斑驳狰狞的沙砾磨伤痕迹,血迹仍在渗出,触目惊心。
苏晋斋看着那双手,心口钝钝的痛着,他一把抽掉骨剑扔到了一旁,修长的手便覆上她的手,紧紧握在怀里,手指不断的摩挲着她的手,声音低柔的道:“疼么?”
小绣惊睁双眼,诧异于他的温柔,心尖上似乎被一股暖流细细软软的滋润,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好像这几天所有痛楚和委屈,终于有人在乎了。
苏晋斋伸手擦掉她的眼泪,将她小巧的下巴抬起,小绣有些慌乱,却见他温柔的拭掉脸颊上的泪,目光灼灼,抿着唇道:“你在撒谎?”
“……什么?”
小绣红唇微张,正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忽然,她觉得鬓旁一凉,却见苏晋斋抬起手将她杂乱的鬓发轻轻挽在耳后。
如此轻柔的碰触,让她几乎是立地而僵。
苏晋斋直直地盯着她,眼底深处涌动着层层潋滟的波光,在她耳畔低喃轻语:“你若只是我的宠物,为何会为我流泪,你若只是宠物,为何见你流泪我会心疼,这一颗心像是被揉碎了似的。”
小绣在他温柔情语下双眸睁的更大,眼泪也流的更汹涌了,她抽泣的一噎一噎的,像不认识一样看着他,咬唇道:“法师,你是不是掉悬崖,把脑子摔坏了?”
苏晋斋看着她哭着的狼狈模样,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柔,手指在她脸上不断揉弄,轻笑道:“法师?你平日里就这样唤我?”
小绣点了点头,瞧见他此刻温柔模样和往日里的苏晋斋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一定是失忆后什么都不记得,她觉得不该趁机占他便宜,低眉想了想,抬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苏晋斋一直温笑的眉眼触及到她后退的足尖陡然一沉,眼角浮现一丝愠怒,他长臂一伸,一把扣住小绣的腰,用力将她拉向怀里,不待她说话,头一低便覆上她的唇。
唇角忽如其来的温热吓得小绣差点现出原形,她用力的挣脱开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不停的后退着。
苏晋斋却凛下眉眼,眸色一沉,她竟然怕他?
小绣缓缓垂下手,看着苏晋斋,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法师,我不能趁你失忆,就占你便宜。”
苏晋斋眉毛一抖,咬牙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