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生
年轻意味着有无数个明天可以期待,所以今天没必要着急。
及时行乐也不意味着每分每秒都不能错过。
就这样艾菲娅错过了弗利,弗利也错过了她。
而当再次相遇,没有人会思考未来该怎么办,因为生活全然有了不同的轨迹,有些让他们又一次彼此交缠,有些让两个人越走越远。
至于过去,弗利原本想过很多次,如果再遇到艾菲娅他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但他却一句也不想问,一句也想不起来。
艾菲娅也没有问,没有问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这种询问只会加大他人的痛苦,她不愿意更不忍心。
他们相依而坐,默不作声。
“艾菲娅,我刚才做了个梦。”
“我进来的时候见你跪在地上,说不清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有的时候,尤其是最近,我常常觉得一切都是梦境。”
“弗利,别这样。”
“别担心,我能保证现在是清醒的。”弗利微微发出笑声。“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不应该来的,但是我有些担心。应该说...太担心了。”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弗利原本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是担心为什么不早点寻找。想到自己也从来没有好好找过对方,又一次陷入沉默。
“关于约翰,我想我有责任和你聊聊。”
“聊吧,你需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弗利,我们先起来,做到沙发上或者,我是说椅子上。”
“桌子那边吧。”弗利提议。
关于约翰,弗利心里已经有所准备,莎梅尔的精神科医生做了初步预测,前几日在学校老师也告诉他约翰有些注意力方面的问题。
大不了就是和莎梅尔一样精神障碍,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约翰有绘画方面的天赋,我是说对抽象几何的敏感度。”
“嗯,这也许遗传自他母亲。”
“他母亲是画家?”
“绘画工作者,但我想她在这方面拥有非凡的天赋。”
“真好。”
弗利露出苦笑,艾菲娅也许还不知道莎梅尔已经不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叫人高兴。”
“也许值得在这方面多做些培养。”
艾菲娅又接着说。
“真的需要吗?计算机绘画已经可以让一半以上的测试者认为是是某些知名画家的作品了。”
“这不一样,弗利,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DeepBach早些年就能制作让人以为是bach的乐曲了。”
“弗利,我相信这不是你的想法,你的情绪不好。”
“好吧,我承认这不是我的想法,那你能和我说点有用的吗?”
“你是说关于约翰那些奇怪的举止吗?”
“对,我想你能不能明确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你来找我不会是要告诉我约翰多么有绘画天赋,将来可以做一个画家吧。”
艾菲娅摇了摇头,又把头低下。她的确不是来告诉弗利约翰有绘画天赋这件事,但也不是弗利想象的那样,她心里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这个男人面前。
也许她会忍不住告诉对面的人,自学校见到他以后,她是多么的思念他,这种思念和这么多年里的每一次想念都不同,原本她以为一切平静的仿佛冬日的沙滩。
可是,事实去让她自己也倍感失望和措手不及。
可仅仅因为这样,她不能确切的告诉自己会这么牵挂是因为爱着这个男人。
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未来,他从来没有询问过更从不曾谈起。
他们萍水相逢,只是因为喜欢读科幻小说才有了来往,只是因为他顺路到自己打工的店喝一杯咖啡。
大学贷款直到一年前才勉强还清,她没有时间思考悄然过去的感情,也没有时间幻想不该幻想的人。
可是偏偏那个人出现了,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以一种隐约让她不安和心痛的方式。
而当那一天结束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他哭泣的样子,她落下泪来,为自己也为两人共同的过往。
她翻出两箱子小说,无论搬家多少次她都把它们带在身边,那里有她的记忆,和他们的一切。
弗利给她的最后一本书,她在今年年初和男友分手的时候从箱底翻找出来。
罗伯特·海因莱因的《傀儡主人》,弗利常说海因莱因的书写是最流畅的,她不能体会太多,这本书她一直没有看完,如果像之前那些一样很快就读完或许最后一本会是《深渊上的火》,也许是《遥远地球之歌》,或者是《时间机器》。
她责怪自己没有快速把它读完,责怪自己应该给他打一个电话。
但谁都知道如果两个人几周没有联系,在事情还滚烫的时候断了联系,那一切就该走向另一条轨道。
可是如果对方也在想念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联系?为什么在自己离开后没有一声询问?
每念及此,艾菲娅便能获得解脱。这怪不得她,责任并不在她。
这个年龄再捧着小说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如今捧着一本纸质书的人几乎已经很少见。
但她还是在弗利的餐桌边看到了一本《为和平而战》,那本书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本书,用来交换《傀儡主人》。
时光瞬间仿若回到六年前,只有在那样的时候,那些无以打法的夜晚,一页页离奇梦幻的故事。
她想象着他妻子的样子,除了喜欢画画也许也喜欢读书,或许他们有共同的爱好,他是多么幸运啊。她不禁羡慕起来。
这些年来,她可没遇到和自己一样喜欢读纸质书又能聊科幻小说的人。
但是这种羡慕仅仅在她心头如流星划过海风般短暂。
此后便是一阵阵心痛和不安,弗利的哭声回荡在她卧室的房顶上,她的枕边,和两人的记忆一起紧紧抓住了她。
法医鉴定结果认为贝鲁斯死于自杀。
也许他从来没能真正看开一些事,他的乐观,平和也许只是对内心痛苦的掩藏。
这一点,莎梅尔和贝鲁斯恐怕都是高手,母亲反倒是差了一点,她从不克制它们,尽可能让它们表现出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害周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