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第一状元郎
东京汴梁,蔡京府上,老臣蔡京捧着一纸任状,沉默良久。
当初交好童贯,在道君皇帝面前进美言,得了一个学士承旨。
从那之后,风云际会的大宋朝堂,再也无法避开蔡京这个名字。
宰执天下六年间,蔡京一举整改了司马光等人党争留下的烂摊子,重塑大宋经济。
老相公王安石到死也改不了的新政,被他从中稍加改动,便行诸于世。
士林所望,君王青睐,前途无量。
如今这个任状,却早以没有了当初的激荡心情,蔡京叹了口气,嘱咐老都管将它收了起来。
赵佶要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丰亨豫大。那杨霖呢,杨霖要什么,老夫可以给他带来什么?
他们可以给自己的,都是权势,在庙堂之上,掌控天下的权势。
权势这东西,一旦染上了,是戒不掉的。蔡京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来,往书斋走去。
老头一边走,一边从扬州的湖畔开始回忆,杨霖这小子,到底想要什么。
结好宦官,高中状元,修建艮岳,掌市舶司,四处行贿...他要的是权钱?
败讯传来,满堂文武噤声,独自入宫揽罪;灭西夏、纳大理、收吐蕃、复幽燕;取直运河,开挖河渠,筑城天津,惠及河北;推广新政,精简官员,增强武备...
难道你想要一个真正的盛世么,杨文渊要是有这个执念,还有重用老夫的勇气,那倒真的不是难事。
在秦陇省,杨霖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声望,远胜其他地方。
这还要得益于当初童贯在秦陇横征暴敛,横山一带累死饿死冻死了十万民夫,是杨霖将他们救了回来。
一听说是少宰杨霖到了,各地父老夹道欢迎,杨霖随意询问一些新政的事,比如说差役的工钱,土地的丈量,都是按照新政实施的,这才放下心来。
秦陇如此省心,大大出乎杨霖的预料,他本以为这里是将门世家的大本营,几大家族坐拥无数的良田,岂肯轻易服软。
但是杨霖低估了大宋百十年来,对武人的压制,没有了西夏的西军将门,时刻担忧鸟尽弓藏的命运,所以危机意识很强,轻易不肯给朝廷一点把柄,所以最为配合。
折家的前车之鉴就在面前,没人想要背井离乡,去密州做一个富家翁。
而他们就是秦陇大地是真正的地头蛇,这些人都乖乖听话了,剩下的小士绅,岂敢不服管。
咸阳城郊,杨霖在一个小河畔驻马,几个官员在地上围坐。
侍卫们张罗着一些吃食,就近的山泉中打来清水,埋锅造饭。
杨霖指着周围的拢亩,道:“秦陇地广人稀,男少女多,缺少劳力。不如和江南商户学习,引进新式纺车,便是家中守寡的妇人,也能赚不少钱。”
种师中不以为然地道:“妇人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
其他官员,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们都是秦人,知道此地的情况。
若是真的引进纺车,让劳力们可以安心在田地里耕作,是一件好事。
秦陇不少的良田,都荒废着呢,尤其是河西的沃土,着实可惜。
杨霖心中暗道,这种师中,不适合在地方任职,干脆调到云内和姚平仲守长城去算了。
他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讲了起来,不过是江南的作坊内,新式纺车的厉害。
这让秦陇官员十分上心,如今商道通了,若是有大量的布匹,不愁没有买家。
西域的商人,还有蒙古的马贩子,对布匹的需求是个无底洞。
杨霖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水草丰美的河畔,道:“秦陇是一个好地方,我让张安专门疏通了河渠,还准备整修道路。朝中政策你们不用担心,只需好好为政,造福一方。你我精诚一心,我有信心十年内,让这满目疮痍饱经战乱的土地,恢复盛唐景象。”
在场的秦人无不面带喜色,杨少宰说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很多不敢想象的政策,都在他的手上实现,这是个不被陈旧规矩束缚的人。
京兆府的种洌起身,笑道:“朝廷如此厚待,少宰尽可放心。俺们秦人是最不怵变法的。当年商公变法,便是从秦地开始,推广新政,在俺们秦人这里没有障碍。”
杨霖大喜,心情畅快起来,本以为是老大难问题,没想到竟然最为顺利,比天子脚下的郑州府强多了。
很快,随行的侍卫就做好了饭菜,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也没有几个嫌弃地,秦陇数得上的几个大官,就在这乡野河畔,聚而饮宴,畅谈未来,各抒己见。
杨霖认真听着每一个官吏的意见,慢慢这些人是真的想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百年苦难之后,依然不改秦人对这片热土的厚爱。
与京畿省略显浮华不同,此地的官场,流露着一股简单朴实的作风。一刀一枪,父兄热血,换来的安宁和平,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珍惜。
杨霖十分庆幸,自己提前赶走了折家这种害群之马,没有了他们,秦陇一省的风气让人耳目一新。
再回长安的时候,在桥边,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虽然没有人管理秩序,他们自觉地让出了中间的道路,杨霖也有些感慨,事实上当初制止了童贯,自己也未必是完全为了这些民夫,但是百姓记恩了。
桥头上,一个老汉举着一个酒坛站住,看见杨霖的仪仗过来,有些发抖。
陆谦手握着刀柄,亲卫们渐渐散开,杨霖走到了前面。
老头一看,认得杨霖,呲牙一笑:“小老儿受乡亲所托,为少宰敬酒一坛。”
他还记得眼前这个年轻官员的相貌,当初在横山,就是他斩杀酷吏,开粥放粮,惊世一跪,替朝廷向几十万民夫谢罪。
“你们的子弟在前线打仗,为社稷流血,为大宋厮杀,我杨霖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他们的父兄在后面受难。”
“再饿死一个人,我就杀一个都头,饿死两个我就杀指挥使,饿死十个以上,我把你们全宰了。胜捷军的心须也是肉做的,恁的如此无情,刀兵加于父老,是谁人教的?”
“本官虽然还有一肚子话要说,可若再废话只怕耽误大伙吃饭,落了埋怨。”
这一句句话,都似乎是就在耳边,当初这个老头就是离杨霖最近的人,至今还忘不了当初的横山。
杨霖哈哈一笑,跃下马背,拿起酒坛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洒了一些,但是如此海量,还是引来一阵欢呼,最后将酒坛反扣,示意一滴也没了。
杨霖用袖子抹了抹嘴,朗声笑道:“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