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卷 离殇之歌 引四 归程
- 小说名称:天门谣志
- 作者:楚之囚
- 更新时间:2024-12-02
天门谣志
今天早晨,男人向她请假,得有一天不在,但晚上肯定回来,还会给她带礼物。
叶清宁从来不管他的,但这男人为了找存在感,总是自娱自乐,自封是叶清宁的忠实小马仔,有长时间离开的话都得请假的,非得得了的旨意才肯走。
今天请假的理由是家庭聚会,叶清宁准了,但这也只是为了配合他,她从来没有否决过他,就算他编个大姨妈来了的理由,她也会同意的。
恰好,她也有事情做,那只是个B级任务,逮捕一个低级血裔,对于她来说没有丝毫危险。
按她原本的计划,干脆了当的完成任务之后,她能一个小时内回去,换上便服,躺在沙发上等着男人回来,一如以前。而在这之间,她甚至还有时间在河边的小店喝上一杯烫手的奶茶。
含着樱桃味的软糖,易容成中年妇女的叶清宁驻足,她手机响了,是这男人的短信“丫头,你什么时候回去,给你带了礼物,十点见啊。”
叶清宁嘴角微微翘起,直到瞥见那条乌篷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本该在建康城最高端的酒店,那种一瓶酒都要上万的宴席上,可他却出现在了秦淮河上,和一个水乡美人,伴作梁山伯祝英台,装模作样的吟词作歌。
这男人那么耀眼,不会认错的。
再仔细一看,这男人明面上装模作样陪着水乡美人,可暗地里修长的手指翻飞,一统盲打,娴熟的发着短信,准确无误。
非熟谙此道者,不能如此也。
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叶清宁没有现身质问,更没有歇斯底里,她驻足片刻,转头就走,她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就是回到最初。
她欠他的不过是一条命啊,总有机会还的,还了之后,两不相欠,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或许也是大事,不过对于她来说,世界崩塌了,她也会装作坚强。
叶清宁以为需要很久才有机会还这条命,却没想到这么快,半个小时后,她的狩猎目标暴走,偏偏这男人脑残插了进来。
她帮这蠢货挡了一拳,暴走血裔的一拳,打断了她的肋骨,重创了她的脏器,要不是关键时候给自己打了暴血针,她活不过十秒。
饮鸩止渴的暴血针,燃烧她全身的血,注入后十分钟没得到救治,大罗神仙也拉不回来,她并不幸运,十分钟内没等到救援队。
她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已经被勾去了。
......
“喂,喂,喂。”男人稍微离船舱这个湿漉漉的怪异女人远了一点,“你有病?眼睛怎么成这样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咕,咕,咕。”那湿漉漉的女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卡住了一口浓痰,挥舞着满是黑筋的手,挣扎着坐起来。
“啊。”水乡美人被湿漉漉女人衣服下的狰狞手臂吓到了,一下倒在了船舱后面。
“别怕,别怕!”男人半拥着水乡美人,把她挡在身后。
“吼,吼,吼。”那湿漉漉的女人流逝的力量的恢复,她像个丑陋的大猩猩,对着男人,水乡美人露出诡异的笑,把两人吓得齐齐后退,才手脚并用的爬到船尾。
她爬到船尾了,回眸一笑,眼里有绿光,嘴里隐隐可见嗜血的獠牙外露“都还你了,不用以身相许了。”
水乡美人被吓得双手撑地倒退,惊慌失措,这根本就是僵尸,是魔鬼,是吸血鬼。
可就那一瞬间,看见那狰狞面孔,男人竟然忘了恐惧,愣愣的傻在哪里。
他如遭雷击,虽然船尾那个丑丑的中年妇女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人,可她丑陋笑的时候,让他觉得好熟悉,熟悉到他忍不住想哭。
“丫头!”没有原因,男人的眼角就有泪滑出,陡然想起来了,这种笑啊,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一个是他母亲,母亲早逝,一个是他的丫头。
他全身都在抖,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要失去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了,是那种永远再不会回来的失去了,是他‘花言巧语’也无法挽回的失去了。
以前惹了丫头生气,他总是不怕的,他家丫头很好哄的,像是学校的流浪小猫,给一根火腿肠,就能跟着你的裤腿,一路走,一路走,撵都不走。
可现在,哄不好了,都不给他挽回道歉的机会。
“抓住了,抓住了,抓住了。”男人发疯的扑出去,魔怔的重复。
他的确抓住了,抱住了要栽入水里的女人,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却不像之前那样柔软,怀里的人像是一尊铁铸的雕像,冰冷,僵硬。
早就晚了。
怀里的人挣扎,男人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抱住,不肯放手,可终究还是脱手了,他抱住着的似乎不是个人,而是一头大象。
他的胳膊被卸了,腿也被掰脱臼了,整个人只能无力的瘫在船尾,像只王八,死死盯着随波远去黑影,直到那双和他对视的翠绿色眸子被一道浪打入水底。
一张樱桃味的糖纸随风飘来,落在他面前,又被风吹啊,吹啊,消失在茫茫的月色中,再也找不见了。
......
“吃什么呢?我也要吃。”
“糖。”
“呕,这什么东西,好怪,一股子枇杷膏的味道,比榴莲糖还难吃。”
“呕,你怎么吃得下去。”
“樱桃味的糖,不好吃,但是个能让人记住的味道。”
“好难吃,谁会愿意记得。”
......
飘在水面的叶清宁,觉得好困啊,很想睡,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会彻底的被侵蚀,成为一具无意识的嗜血机器。
这是她吞下蓝牙耳机,执着于把自己水葬在秦淮河的缘故,她一直留在船上的话,那男人和水乡美人会死的,会被她锋利的爪子撕碎,又一口口吃掉。
其实就在刚在,被男人抱住的时候,她差点就已经睡着了,只不过模糊间摸到了男人腿上的伤疤凸起,细皮嫩肉的腿上,丑陋却永久的疤痕,让她想起那个雨夜。
他腿上的伤痕累累都是那个雨夜留下的,被石子,树枝划的,伤口早就被雨水泡的发白外翻,却一直坚持着,还给她唱歌,一直撑到精疲力竭。
就那一刹那,她为这男人抢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把他四肢扭脱臼,才扎入水里,随波而去,即使变成了嗜血的怪物,也不会伤了他的。
欠他的,都还清了啊,可以结束了,没了她,这世界一切都会照常运行。
那个名义上是她父亲的老男人,会如愿以偿的,她死后,外婆留下来的老房子会自动归入他的名下,他是她仅有的血亲继承人。
老男人的一家四口会搬进去,那女人会在厨房做饭,他会让龙凤胎骑在他肩膀,满屋子跑,温馨的很啊,一如叶清宁记忆深处最深的片段。
对了,或许那女人也会感激她,因为她这算是殉职啊,家属会得到巨额的抚恤金,这笔抚恤金能在市中心买一栋全新的学区房。
学院那些觊觎男人的美人们,终于不用冒着当小三的恶名,可以正大光明的图谋他了,而他也终于不用分心,在勾搭小姑娘的时候还得编谎话发短信来骗她。
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叶清宁翠绿色眸子微微转动,看向了远方,天际那里挂着一轮圆月,洒出牛乳的月光,流淌在大地,而后方,则是灯火通明,璀璨喧闹的建康城。
月影中,恍恍惚惚两个人,温婉的女子牵着双眼亮晶晶的小男孩,正对着她笑,笑的那么甜,那么真,眼中也充满着爱。很多年了,没人对她这样笑了。
她早该死了,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就该和妈妈弟弟一起死掉的,也省得在这世界蹉跎这孤独的十年,不过也好,现在她也要死了,能去见妈妈和弟弟。
叶清宁挤出笑,沉重的眼皮合上,她‘睡’着了,随即被浪花打入水底,整个世界都冰冷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