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匠
回到镇子,我们拉着东西又跑了一趟,直到晚上八点才算彻底弄完,按照母亲的意思是,留结巴在家里吃个晚饭。
可,结巴说,他得回家陪他母亲。
母亲也没多说,便给他塞了一百块钱红包,说是图个吉利,又说是彩头,希望结巴也能早些时候结婚。
一说这个,结巴脸色变了变,也没再说话,便走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哪也没去,一直在坳子村待着,没事时候钓钓鱼,帮着家里干点农活,而梨花妹跟毕若彤好似也融入到我家,每天跟着母亲到处溜达,有些时候也会帮着上山干点活。
现在想想,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却是我当抬棺匠以来,最安逸的一段时光,每每想起那段时光,我嘴角总会下意识浮现一道笑容。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无须在意世间有多繁华,多诱人,需要的是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就如老话所说的那样,平安便是福。
但,这世间总是有太多无奈跟辛酸,在这短暂的宁静后,却到了28号,我们一家人挤在一张八仙桌边上,开始商量我订婚的事。
按照父亲的意思是简简单单的办一场订婚宴就行了,不值得大办特办。但母亲跟他的意见相反,说是儿子好不容易到了订婚的年纪,哪能草率了事,必须得把所有亲戚叫上。
最后,我父亲无奈的妥协了,由母亲全权处理订婚这事。
当下,母亲立马对我说:“小九,给你那些朋友打电话,无论他们在哪,30号之前,都得赶回来。”
“为什么啊?”我实在不明白母亲的意思,毕竟,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搞这么隆重干吗。
母亲一听,抬手摸了摸梨花妹头发,轻声道:“她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我们老陈家不能亏欠她,必须让她风风光光跟我们老陈家订婚。”
也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母亲是话里有话,却有说不出个所以然,无奈之下,只好掏出手机,不待我打电话,母亲一把夺过我手机,说是她亲自去打电话。
说实话,要是母亲不夺我手机,我或许不会感觉到奇怪,毕竟,哪家母亲不希望自家儿子的订婚宴能大办特办,但母亲这行为却是有点过分了。
可,以母亲的性子应该不会干这么过分的事才对。
一念至此,我立马感觉这次订婚有点不对劲,就问母亲原因,她忙着打电话,没理我,我又问父亲,父亲瞪了我一眼,说:“等着30号订婚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吗。”
说完这话,父亲缓缓起身,朝卧房走了过去,整个房间就剩下我、梨花妹、毕若彤以及忙着打电话的母亲。
当下,我朝梨花妹看了过去,就问她:“梨花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说,“知道什么?”
好吧,我能看出来她这是装傻充愣,就问毕若彤,“你呢?”
她白了我一眼,说:“九哥哥,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奇怪呀,订婚是好事,怎么老是问为什么?”
我尴尬的笑了笑,估摸着也没人能懂我内心的想法,别人家订婚,都是热热闹闹,但我跟梨花妹纯属于赶鸭子上架的,个中感觉,不足为外人道矣。
当天晚上,母亲把手机通讯录上面的人打了一个遍,每个电话只有两句话。
“我家陈九这个月30号订婚。”
“地址是东兴镇坳子村。”
待母亲打完电话后,她把手机交给我,说:“九伢子,明天你得领着梨花妹去一趟衡阳,给她置办三金。”
说话间,母亲给我掏了两万块钱,继续道:“这些钱是我的私房钱,你拿着给梨花妹买三金,至于你给的那八十万,我没动!”
看着这两万块钱,我哪能不清楚,这两万块钱估计是我们家最后的钱,前几天母亲买的那些东西,估摸着得花一两万,再加上现在给我的钱,我们家的家底估计都掏空了。
母亲见我不说话,就说:“让你拿着就拿着,那么磨磨唧唧干吗。”
说着,她朝梨花妹看了过去,又说:“梨花妹,明天看着啥好看,就买啥,缺钱跟我说,阿姨还有些私房钱。”
听着这话,我当真是哭笑不得,也没再说话,便去了卧房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一大清早,我领着梨花妹跟毕若彤去了一趟衡阳市,买了三金后,两万块钱瘦了一大半,估摸着就剩下一千来块钱的样子。
我没敢再花,直接回到村子。
我这边刚回到村口,就发现村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我们村子附近的一些八仙,说是过来帮忙。
按说来了一帮免费劳力,这是好事。
可,母亲却是大发雷霆,把那些八仙全部给赶了出去,就连高佬也不例外,用母亲的话来说,订婚是好事,一群八仙来帮什么忙,这不是诅咒我们家么。
对此,我也是无语。不过,母亲却说出了我们八仙的一些真实待遇,平日里办个喜事啥,我们八仙要是去帮忙,都会被赶出去。
说穿了,我们八仙吃的是死人饭,要我们帮忙的都是死人。
虽说这事是个小插曲,但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隐约觉得母亲脾气发的有点大,再怎么说,高佬也是我同行,还是长辈,多多少少得给高佬点面子。
退一万步来说,就在几天前,母亲还让高佬来吃喜酒。
等等,不对啊,高佬在八仙中也算颇有威望,他应该懂得八仙不能来帮忙的,可他为什么偏偏又来了?
带着种种疑惑,我让梨花妹跟毕若彤先回村,我则找到高佬,就问他怎么来了。
他的一句话,令我彻底懵了。他说,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口棺材掉在半空中,那棺材上面还坐着一个新娘子,那新娘子告诉他,让他今天来坳子村帮忙办订婚的事。
这话一出,剩下几个八仙,也是这般说,大致上是跟高佬做了同样的梦。
这让我立马联想到母亲的态度,以及父亲那不热不冷的态度,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这所谓的订婚,恐怕是一场要人命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