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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招供,上门求情

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丁巍听管家说张永昌和韩六儿被刑部带走的时候是午睡刚醒。当时他还有点懵,听了这事儿觉得恍惚,又问了一遍方才确认。尚未来得及说什么,丁夫人便急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把管家吓了一跳。
    “你先出去吧。”丁巍对管家摆了摆手。
    丁夫人接过侍妾青杏儿手里的手巾,也吩咐她:“你们都出去吧。”
    青杏是丁夫人从丫头里挑上来的,自然不敢说什么,带着自己的小丫鬟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丁夫人把热热的手巾丢到铜盆里,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看看你!不过一些小事,就失了分寸!叫下人们见了成何体统!”丁巍皱眉起身,自行拿了手巾擦脸。
    丁夫人焦躁的站起来,一边踱着步子,喋喋不休地说道:“这回可不是小事!我听说,原告是林宥澄的女儿——就是之前跟着咱们锦云进宫的那个忘忧!她现在可是御前的人,陛下把她当心肝儿一样的护着!那刑部尚书王著又跟老爷是死对头。他们把张永昌和韩六弄了去,这不明摆着要把脏水往咱们身上泼吗?况且这阵子物议沸腾,连太后都避其锋芒!老爷你倒是说说,我们可如何是好!”
    丁巍生气的把手巾砸进铜盆里,怒道:“什么如何是好?你再转下去,我就不好了!”
    “老爷你……”丁夫人看着铜盆里浮荡的手巾,蹙眉沉默了半晌,忽然抬头看着丁巍,问:“你莫不是想要弃车保帅?”
    “什么弃车保帅?谁是车?谁是帅?”丁巍好笑地看着夫人。
    “一家之主自然是帅,妾身么……为老爷操劳了半辈子了,什么脏事烂事儿都做过,把妾身丢出去,或可保老爷荣华富贵。”丁夫人冷笑道。
    “你胡说什么?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况还有孩子们!”丁巍皱眉说道。
    丁夫人冷笑道:“壁虎尚且知道断尾自保。老爷何其聪明,如何会不懂这样简单地道理。”
    “你真的想多了!我现在就差人去打探一下是怎么回事,你且回去等消息。”丁巍耐着性子劝道。
    “老爷!大公子求见!”门外传来侍妾青杏儿的声音。
    丁夫人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椅子上坐好。
    “叫他进来吧。”丁巍也理了理衣领在另一侧落座。
    房门被人推开,丁澄急匆匆的进来,看见丁夫人也不请安问好,只说:“母亲也在?这正好——父亲,母亲,刑部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们抓到了静妈妈!韩六虽然受了夹刑,只招供了杀林家满门的事情,并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可是静妈妈把所知道的都吐干净了!刑部尚书接下来就要写奏折,请旨来查咱们家了!”
    “那个静氏不是死了吗?”丁巍盯着夫人质问。
    “派出去的人是说死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丁夫人问着丁澄。
    丁澄跺脚说道:“据说是她扮作乞丐一路逃到了京城,刚好被那个忘忧——就是林紫苏给遇到了,是她把静氏藏了起来,直到今天才送到公堂之上指证咱们!”
    “呃……”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了。
    “母亲!”丁澄忙上前去把丁氏揽进怀里掐人中,又急切地吩咐外面:“快去请太医!”
    “回来!”丁巍立刻把管家喊回来,“把大门紧闭!谁也不准出去!”
    丁澄焦躁地质问道:“父亲!难道母亲的性命你也不顾了?!”
    “闭嘴!你母亲没事儿!”丁巍说着,喝了一口茶上前来,“噗”的一下喷了丁夫人一脸。
    “唔……”丁夫人果然悠然转型,然后抓着丁澄长长的叹了口气,哭道:“难道我们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了半辈子,就这样完了吗?!”
    “一个静氏,便要惹出多少麻烦来!上次吴泰的事情闹到顺天府,我就跟你说过一定要料理干净,都是你——妇人之仁!”丁巍咬牙说道。
    丁夫人脸色灰白,靠在儿子的肩头无奈地说:“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父亲,您还是进宫一趟吧,求求太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丁澄心中还存着一些希望,毕竟这些年来丁家在朝中如鱼得水,也是多亏了太后的支持。
    丁巍跺脚叹道:“这种时候,我怎么进宫?!”
    “自然了,老爷进宫是不方便,还是我去吧。”丁夫人收拾起心情,从儿子的怀里站起来,又吩咐道:“大郎,让你媳妇去你四妹妹那里说一声,让她好好地装扮一下,随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是,儿子这就去。”丁澄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太后喜欢的四妹妹,心里的希望更多了两分。
    *
    夜幕降临,刑部衙门里忙活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
    所有嫌犯都被押入刑部大牢,为了杜绝有人暗害,张仲桓自请跟张永昌和韩恪关在一起,静氏则由女牢的牢头王大脚亲自看管。王著拿着所有的口供进了后堂,又把右侍郎和高主簿都叫了进去,商议着如何写奏折给皇上。
    忘忧跟何妈妈一起出来上了马车,沈熹年随后就跟了出来。
    “都安排好了?”忘忧问沈熹年。
    沈熹年上了车,说:“我先送你们回去。”
    忘忧往里挪了挪给沈熹年让出地方,又低声冷笑道:“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吧?”
    “或许吧。但不能小瞧了他们,毕竟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势力和利益盘根错节,不可能轻易被撼动。你的安全依旧是最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宫中怎么样了。”忘忧喃喃地说。
    沈熹年叹道:“他是九五之尊,还用的你操心?你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这次的事情逸隽兄不能出面,很多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今天只是开始,接下来或许会更难。”
    “我知道。”忘忧点了点头,又说:“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福音。”
    “她现在在贤王的手上,你见她做什么?”
    忘忧凑近沈熹年耳边小声问:“丁夫人身边的翡翠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这事儿对你来说重要吗?”沈熹年反问。
    “其实,之前我在丁府的时候,翡翠对我还挺好的。”忘忧低声说。
    “你这个人呐!真不愧是林家的人,旁人对你一点好都忘不掉。她那时对你好,是因为你威胁不到她的地位,如今到了这一步,你觉得她还会对你好吗?”
    “可是……”
    沈熹年抬手打断了忘忧的话,皱眉说道:“你别跟我说她是无辜的,这世上有谁不无辜?你一家三十二口有谁不无辜?前太子赵睿无辜吗?当今陛下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他难道不无辜?”
    “的确,是我又想多了。”忘忧抬手揉了揉眉心。
    马车忽然停住,沈熹年皱眉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
    “沈大人,有人拦了马车。”车夫指着车前一个策马佩刀身穿七品武官官袍的人。
    沈熹年朝对方点了点头,问:“唐丙盛?你怎么来了?”
    “牢里那个姓韩的疑犯找原告林紫苏,说有重要的事情只想跟她说。尚书大人说了,为了尽快结案,最好是请林姑娘回去一趟。”
    “今天累了一天了,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沈熹年皱眉说道。
    “也好,那我就把这话回给尚书大人。”唐丙盛点了点头,牵了一下马缰绳准备回去。
    忘忧忙喊了一声:“等一下。”
    “林姑娘想去?”唐丙盛转身问。
    忘忧叹道:“还是去吧,这个案子已经拖了太久了,我一刻也不想拖下去了。”
    “也好。我陪你回去——这位何妈妈呢?”沈熹年又问。
    何妈妈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也陪着我们姑娘。”
    于是沈熹年让车夫调转方向又回了刑部,并且下车后三个人跟随唐丙盛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刑部的牢房是大恶之人汇集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好味道也没什么好情景。“小心点,这种地方按说不是你该来的。”沈熹年伸手护着忘忧往里走,尽量不让她看见两侧牢房里的那些犯人。
    忘忧裹紧了斗篷跟着唐丙盛往里走,勉强笑了笑,小声说:“没事,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必担心。”
    唐丙盛带着忘忧和沈熹年穿过整条通道一直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跟沈熹年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韩恪看见忘忧想要起身,但他的脚踝受刑被夹坏了,趴在草堆上半步也动不了。忘忧看着眼前这个杀了自己全家的人,忽然竟有些恨不起来。按说她应该恨不得立刻拿刀把他大卸八块,但是并没有,她心底深处涌出的竟是莫名其妙的可怜。
    “韩恪,你需要药吗?我可以给你配制一副良药,保证你脚上的伤留不下任何后遗症。保证你可以跟以前一样自由行走,登高爬低甚至……杀人放火。”忘忧冷笑着问。
    韩恪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忘忧,哑声问:“你……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对吗?”
    “你究竟要说什么?你该知道耍花样是没有用的。”沈熹年皱眉说道。
    韩恪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焦灼且殷切地说:“我想知道……夫人身边的翡翠是不是我的女儿。”
    忘忧蹙眉反问:“你在丁府那么久,这样的事情何必问旁人?”
    “他们为了利用我,让我听话,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我,告诉我的也未必是真话。我想,你一定能帮我查清真相的,是不是?你帮我弄清楚这件事,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说出来。”
    “韩恪?你是叫韩恪,对吧?”忘忧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问:“我问你,迄今为止,你一共杀过多少人?”
    “我……不记得了。”韩恪摇了摇头。
    忘忧冷冷地看着韩恪,说道:“那你在杀我全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父亲还有儿女?有没有想过那些在林家学医的,做工的,帮佣的人家里还有儿女?!现在,你还有脸用这样的事情来跟我交换?简直可笑!做梦!我告诉你,这回你招供,是你自己对自己的救赎!你不招,你身上的罪孽一定会祸及你的女儿,以及一切跟你有关系的人!”
    “我这辈子有过不少女人,但却没有一个孩子……如果翡翠是我的孩子,如果她是我的孩子,你们能不能饶过她?我可以招供,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求你……求皇上能够饶过我的孩子……”
    忘忧心思一转,忽然冷笑一声,问韩恪:“你的孩子?你不说我还忘了,当年丁相的妾室陈娥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吧?四个月的身孕被灌下了红花汤落了胎。说成是失足跌倒滑了胎,之后把人勒死又做成上吊的样子……这样的事情你该不会是头一次听说吧?”
    韩恪惊讶地指着忘忧,问:“你连这事儿都知道?你……”
    忘忧厉声喝道:“韩恪,我劝你还是如实招供。因为我手里这不只有你这一个人证,你不招供,自有旁人招供。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做下的那些恶事,休想逃过律法的裁决!”
    沈熹年冷笑着补上一句:“韩恪,容我提醒你一句——若等旁人招供了,你的机会可就没了。”
    韩恪咬牙说:“好……好吧,我招。”
    张永昌立刻扯着嗓子骂起来:“韩六!你个王八蛋!枉我姑母那么照顾你!还把你唯一的女儿带在身边养大!她金尊玉贵的养着,吃喝穿戴比府里的姑娘都不差!你这混账居然卖主……”
    沈熹年冷笑道:“她是被金尊玉贵的养着,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她的亲人用命换来的!可是你也要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有朝一日大厦忽倾,只怕没有谁能够全身而退吧?”
    张永昌大喊:“你也说没有谁会全身而退,所以宰相府出事,谁也别想好过!”
    “刑部大牢里的犯人还能如此嚣张?真是让人开眼。”何妈妈叹道。
    “是啊!真是让人开眼。”沈熹年瞄了一眼旁边的狱卒。
    狱卒上前两步,挥手就是一鞭子,喝道:“给老子闭嘴!还当你是宰相府的舅爷呢?”
    “我招!我都招了……”韩恪哑声喊道。
    沈熹年扭头喊狱卒:“来人,把门打开。去跟李侍郎说,犯人韩恪要招供。”
    狱卒把韩恪从牢房里抬出来的时候,忘忧看着他血忽淋拉的双踝,皱着眉头低声说:“我会保翡翠平安无事。”
    *
    王著已经整理好了奏折正准备连夜进宫,沈熹年忽然进来说韩恪要招供。
    “嘿!这孙子,这是诚心让我白忙活呀!”王著嘴上虽然抱怨,但案子有进展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于是把奏折暂时收起来,又连夜开审。
    与此同时,丁夫人张氏带着丁素云刚刚从大内出来,上马车的时候,丁夫人心不在焉,一脚踩滑了梯凳,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母亲小心!”丁素云忙服了她一把,此时丁素云已经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但她心中另有打算,所以蹙眉问:“母亲,太后娘娘称病不见,我们该如何是好?”
    丁夫人干脆放弃了上车,裹着头蓬缓缓地走在长街上,叹道:“如何是好?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丁素云搀扶着丁夫人,低声问:“母亲,除了太后,还有谁能替我们说话?”
    “还有谁?之前上门巴结我们的人可以从府门口排出两条街去。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正能帮上我们的除了太后娘娘,还能有谁?病了,病了?病的好巧!”丁夫人冷笑着哼了一声。
    “三姐姐如今在北苑行宫,怕也是帮不上忙了。其他的亲戚要么不在京城,要么官职权位不够,整个京城里头……吴王呢?”丁素云犹疑地问。
    “你说吴王?”丁夫人的眼神亮了亮,点头说道:“若他肯帮,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倒是忘了你在太后宫中住着的时候,跟他多有接触。他原本也跟着你父亲读了几年书,有师生的情谊在。总不能看着我们家垮了台。”
    丁素云忙说:“不如咱们快些回家,让父亲去吴王府……”
    “不!”丁夫人果断地打断了丁素云的话,说:“事不宜迟,你快些去吴王府。去求吴王,告诉他,只要他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以后我们一定对他全力以赴!”
    “母亲!我……我去不合适啊!毕竟我们……”
    “好孩子!这个时候你去最合适了!我知道你素来是有城府的,咱们家如今这样的状况,若不能从这件事里脱身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你虽然已经许婚给吴王,但毕竟是未嫁之身。若祸事出来,你也是逃不掉的!身为最臣之女,到时候官没为奴,那是会被拉到人市上去卖的!”丁夫人连哄带吓,逼着丁素云立刻去吴王府找赵承渊想办法。
    丁素云心知她说的都是事实,便把心一横,点头应道:“母亲别说了,我都听您的。”
    丁夫人拉着丁素云上车把她送到吴王府门口,揉着她的脸,一脸爱怜的叮嘱:“四丫头,为了这个家,也为了你自己。好好地跟吴王说。”
    “我知道的。”丁素云点了点头,起身下了马车。
    因是雨雪天,天色黑的早。虽然刚过申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吴王府的门口挑着四个大大的灯笼,灯笼上遒劲的“吴”字被灯光映得像是一个人顶天而立的人。
    丁素云在吴王府门口站了一会儿方上前去拍门,许久,大门里有人问了一声:“谁?这么晚了,王爷不见客。”
    “是我!”丁素云大声应道:“劳烦你去给王爷通报一声,我是丁素云。”
    “哟,是咱们未来的王妃啊?”大门立刻从里面打开,一个老仆人从里面出来,确认来人的确是丁素云之后,忙躬身行礼:“王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丁素云无暇计较称呼,只说:“我要见王爷,劳驾你去通报一声。”
    “可是……王爷吩咐了不见客。”
    “报不报由你,见不见是王爷的事情。身为奴仆,什么时候能替主人家拿主意了?劳驾你走一趟吧!”丁素云的声音略带不悦。
    “是。”老仆人看了一眼丁素云身后的马车,忙请她进去门房稍坐,然后自己急匆匆的进去报给赵承渊。
    赵承渊听说丁素云来了,有些意外,但略一沉思,想到丁巍如今的处境以及他的行事风格,也便了然。于是对身边的阿寺说:“你替我去接她进来吧。”
    阿寺应了一声,出去接人,赵承渊把身上的外袍脱掉并踢了靴子,赤脚走到里间,去床上拿了一条熊皮褥子转身去窗前的坐榻上靠着。
    丁素云随着阿寺进来看见这番情景,忙施礼致歉:“这晚了来打扰王爷,实在是不该。但妾但凡有一点办法也绝不会来打扰王爷。”
    “太后已经为你我赐婚,你便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赵承渊懒懒地靠在枕上,看也不看丁素云一眼。
    “是这样的……”丁素云在门房等着的时候想了很多开场白,但一张嘴又不知道如何说了。
    “来人,怎么不上茶?!”赵承渊呵斥门口的侍女,“越来越没规矩了!”
    侍女忙应了一声下去端茶。
    赵承渊叹道:“府中久无主母,这些人缺少管教,越发的懈怠了。丁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王爷说笑了,妾这次来,是有要紧的话要跟王爷说。”
    “你先别说,让本王先说。”赵承渊再次打断了丁素云的话,“你想不想知道丁家的家仆韩恪今天在刑部大堂招供了什么?”
    “什么?”丁素云一愣,实在猜不透赵承渊是什么意思。
    赵承渊轻笑一声,又问:“你不想知道你的生母梅氏是怎么死的吗?”
    丁素云的脸色骤变,忍不住上前两步,问:“请问,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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